第七章 师兄，掌下留人

星辉面对子都的叫阵，不顾自己脸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地下，盘膝练功。他的身体恢复之后，仍然继续练功，直到将内力练到极致，才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右手宝剑横在胸前，左手骈起食中二指，指向子都，却并不说话。

子都微微一笑道：“你不用着急，先活动一下脊骨，我把我这一招的情形对你说一下，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这种语气显然是成竹在胸，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真可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以为星辉定会愤然反击，谁知星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又一次默默接受了子都建议，长剑一摆，开始舞动起来。

星辉现在施展的这一招叫作密云不雨，乃是天梯剑法中威力巨大的一招，只不过它的威力不是用来攻击敌人，而是用来防护自己的。这一招名称取自《周易》里的一句卦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意思是说天上布满了乌云却还没有下雨，天梯剑法这一招正取此意。

星辉的长剑不停地挥舞，却没有一剑是攻向子都，他的说有剑招都是在积蓄内力，剑舞得越久，内力积蓄得越多，见子都并没有立刻出手，这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不顾别人的嬉笑议论，连续不停地舞动宝剑，继续积蓄内力，务必要借助对方的这一招。

子都并不在意星辉不停地舞剑动作，对他道：“我这一招有个名目，叫作长江三叠浪。”

他刚说了这一句，就听周围传来轻咦之声。大家原本以为他说的肯定是他曾经两次使用，两次在比武会上夺得第一的那一招地覆天翻，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长江三叠浪。这是梁云栋在跟大师兄比武时所用的一招，威力固然巨大，但还是被大师兄以最直接的方式破掉。看来子都今天跟星辉动手，立意是要全部用别人的功夫了。

只听子都继续道：“我这一招长江三叠浪，名为一招，实际上是三招，只不过这三招分别施出，到最后却是合成了一招，是将三招之力合在一起，所以力道非常凶猛，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我也是初学乍练，还不太熟悉，把握不好，只怕一不小心便会伤到你，你自己可要小心了，一觉招架不住，马上知会一声，我好赶紧收力。”

他这句话本是出于好意，但是听在星辉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简直比当面扇他两个耳光还令他难堪，只是他现在正在全力施展密云不雨，无暇顾及到这些，仍然默不作声地挥动宝剑，自觉这时自己的功力已经发挥到了最高境界，身前筑起的这道气墙坚固无比，世上除了自己的师长和与自己师长功力相当的人，恐怕没有谁能够将这道气墙击穿。

子都右掌从胸前缓缓推出，口中叫道：“第一掌来了。”

大家都是耸然动容，却见子都这一掌推得相当缓慢，这样的速度怎么能发出强劲的掌力？而且两人之间现在的距离跟没有动手之前的距离一样，在两丈开外，如此缓慢的一掌怎么能威胁到对方。

星辉见对方向自己推出一掌，但并没有感到一点掌力，连细微的掌风都没有。他心里虽觉奇怪，但是不为所动，仍是加紧施为，管你真假强弱，我只将自己的防护做好为是。

耳听子都又叫道：“第二掌来了。”

只见子都左掌骈指如刀，自右向左，猛地扫出，这一下速度比第一掌快了一倍，力量更是极其凶猛。

大家突然感觉身前一空，呼吸不畅，就像先前星辉使出穿云掌时的感觉一样，有的人甚至站不住脚，向前跌出一步。

子都紧接着喊道：“第三掌。”

他的右掌自上而下，划然而下，掌风飚然射出。

星辉见状，大喝一声，左脚猛力向后蹬出，全力向前劈出一剑，这一剑剑气如虹，推着先前在身前筑起的那道坚固的气墙，一起迎着子都的掌力冲了过去。

星辉心想，只要你攻不破我的气墙，那你就会被气墙撞飞。

刚想到这里，对方掌力未到，却已陡然感到如山的压力当头压到，一口气没有呼出，硬生生被压回到肚里，他知道不妙，刚要咬牙拼命，忽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耳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师兄，掌下留人。”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头发一紧，身体腾空而起，胸口似乎被巨大的铁杵戳了一下，口中鲜血狂喷，太阳穴中嗡的一声闷响，当即昏厥过去，人事不知。

子都的第三掌刚刚斩出，大厅里所有人的身体都摇晃了一下，甚至连屋子都好像晃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发生了地震。如此猛恶的掌力大家都是生平初见，呼吸都为之停歇，刚觉不好，星辉的生命恐怕难保，忽然眼前青影闪动，一条人影飞起在空中，一伸手捞到了星辉的头发，将星辉提了起来，堪堪躲过了这场劫难。

轰。

大厅左右摆簸，尘土飞扬，屋顶的泥土灰皮纷纷掉落如雨，许多人将灰尘吸入鼻孔，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那条青影在飞扬的晨雾中缓缓降落，手里仍然提着星辉的身体。大家定睛看时，正是那位从进入大厅之后就一直没有言语，始终没有抬头的青衣女子。

星辉四肢下垂，已经没有了呼吸。

红雪将星辉递给他的师侄不忧，然后转头对着子都道：“师兄神功无敌，我们不是对手，输得心服口服。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子都连续用力，将喝下去的酒又翻了上来，酒劲不停地上涌，心好像蹦到了太阳穴里，砰砰地震动着他的头脑，使得他的头有些发晕。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烦恶，这使得他对周围的一切都非常讨厌，听了对方的话，他刚想反唇相讥，忽然看到红雪那张天真无邪的清秀脸庞，心里的厌烦立刻消失了一半，刚到嘴里的难听话又咽回肚中。

再看那个飞扬跋扈的星辉，虽然在最后关头被这个青衣女子救走，但还是受到那一招长江三叠浪的余力波及，震动内脏，闭过气去，一时之间觉得气也出得够了，看着红雪，眼睛翻了两下，没有说话。

但那股酒力还在不停地向上翻，子都觉得胸口憋闷，再也在屋里呆不下去，于是仰头哈哈大笑，昂着头径直走了出去。

红雪见子都如此傲慢无礼，对自己认输的话理都不理，仰头狂笑而去，一时脸上泛起红晕，心里升起怒火。但对方并不是完全针对自己，自忖不是子都的对手，所以只是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微微颤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红雪乃是云姥山四大弟子之一，在四大弟子中排名第三，号称青女。这次因为无影洞消失已久的漏网余孽重现江湖，天梯山、云姥山、雷泽谷和神婴洞一起联合行动，分成好几组，四处搜捕，红雪被分到星辉领导的这一组。

云姥山在云姥仙姬一下，所有的弟子全都是女子，最著名的就是所谓四娇八艳的十二名女子，个个娇艳如花，功夫高强，只是云姥仙姬御下极严，无事不许离开云姥山一步，很少在江湖中路面，所以大多数人只是耳闻其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这次因为无影余孽的重现江湖，自然让云姥仙姬想起当年自己最宠幸的弟子的惨死，虽然弟子是被自己一掌打死的，但是她还是将这个仇恨记在无影洞的账上，所以在收到天梯山掌门天机子的飞剑传书后，立刻派出二娇四艳前来参加联合行动。

在出山时，云姥仙姬再三告诫门下弟子，到了天梯山务必谨言慎行，除了在撞到无影余孽时一定要就地歼灭外，其余都不要发表见解，只听命令。所以这次云姥山弟子到了天梯山后，虽然天机子等人对她们礼敬有加，但是她们始终都是谦逊退让，凡事都不自作主张，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主张，为天梯山马首是瞻。

红雪被分到星辉这一组，星辉虽然平时跟云姥山的人鲜有交往，但是他作为天梯山七星之一，当然知道云姥山的分量，在天梯山一鼓荡平落翮山之后，近百年间，天下唯一可以跟天梯山叫板的就只有云姥山，不过云姥山与天梯山的关系一向良好，所以不存在冲突的可能，所以并不能直接拿来比较强弱。

云姥山上全是女性，人数也较少，自从数十年前出现了让云姥仙姬颜面扫地的事之后，云姥山的人一向都是杜门自修，不与外事，见面都很难得，更不用说亲眼看到她们的功夫了。

在一开始，星辉遇事总是跟红雪商量，但红雪总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等自己说出主意后，她总是立刻就点头同意，时间一久，星辉也就不再向她请教，遇事便自作主张，而红雪也并没有现出一点点的不高兴，星辉就渐渐有些唯我独尊起来。

这次在落翮山不远的一个山涧里，不忧差点被那余孽透身而过，几个人赶过去围斗，恰好红雪有事离开，所以没有参加这次遭遇战，人们也不知道她的本领到底如何。

直到刚才星辉面对子都的一招长江三叠浪，不计生死，拼命抵抗，眼见就要毁在这一掌之下。不想这个始终腼腆不语，天真安详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领和胆识，在生死关头，将星辉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