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晦明劫

从当天起，子都开始教方岩弹琴。方岩一点音乐基础也没有，所以学起来非常费力，但是正因如此，他反而比学过音乐的人进步更快，因为奔雷琴不是一般的琴，它的弹法也不同于一般琴的弹法，如果以前学过弹琴，反而会受到普通琴弹法的影响，练习奔雷琴时便会常常被习惯干扰。方岩没有学过音乐，对弹琴一窍不通，这正好减少了子都纠正他的环节。

子都先从指法教起，连了几天之后，方岩才初步掌握指法，子都很有耐心，在方岩真正掌握指法之后，才开始教他弹奏《浑沌风》。这段时间，子都白天在天羽宫中教方岩弹琴，晚上到幽谷石洞用九婴珠给那些残魂拔毒疗伤。

半个月过后，方岩已经能够完整弹奏《浑沌风》，子都知道此事急不得，所以就嘱咐方岩坚持每天认真弹奏，不要松懈，便让他自己弹奏，自己把精力全都放在幽谷那边，只是偶尔去看看方岩，纠正一些他的错误。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方岩虽然进境比较慢，但是身体和精神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变化，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嗜睡，昏沉，茶饭不思，一个月过后，他已经变得生机勃勃，精神振奋，生活起居跟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走起路来咚咚有声。而跟他一起受伤的谭道心却仍是一副昏沉萎靡景象，走路还离不开手杖。子都看了心里很高兴，更加放心地去幽谷中为那些残魂拔毒疗伤。

用九婴为残魂拔毒，方法简单，用不着再出去寻找药材涂抹，在温泉中浸泡，便可直接把毒素从体内拔出，所以倩如和萍儿不再像过去那样忙碌。只是九婴珠每次只能拔出五个人的毒素，便完全变成了黑色，不能再有吸取毒素，要等到天亮后，在中午时分强烈的阳光下慢慢将吸附的毒素发散出去。所以每天只能治疗五个人，一个月过去，除去阴天下雨，没有阳光，九婴珠不能很好的散发吸附的毒素，才治愈了一百二十多个人，堪堪达到总人数的一半。

所以子都也跟倩如主仆一样，很是悠闲，这期间他跟着倩如学吹箫。吹箫不同于弹琴，需要气息和手指的配合，好在子都内力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气息的运用，可以做到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因此子都学习得非常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变学会了好几首曲子：《夕阳》《秋水》和《碧涧流泉》。

就像跟着玉忘机和金钟子学琴一样，子都并不完全按照倩如所教一丝不苟地吹奏，而是不是按照自己的感受随意改变乐曲，对此，倩如的态度跟玉忘机他们截然不同，一再地指出来，让子都改正，后来看出来不是子都改不转，而是他不想改，很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办法。

倩如这段时间有了空闲时间，便开始重新祭炼早已停练的镇天旗。白天在洞里修炼使用镇天旗的内功，到了晚上，到那个利用月光为残魂洗毒的崖壁石台去时期祭炼。一天他在石室里听到子都吹那首《碧涧流泉》，结果好几个地方吹错了，听起来觉得非常的不舒服，过了一会儿，实在忍耐不住，便站起身来，向子都的石室走去。

到了那里，子都恰好将那首《碧涧流泉》吹完，门没关，倩如站在门口，看到子都吹完了，还没有把寒玉箫从嘴上拿下来，仍是摇头晃脑地在那里作势，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在那里看得呆了。

子都偶一回头，看到倩如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还以为她又为自己吹错了音符生气呢，赶紧站起身来，道：“倩姐，你来了。”

倩如听到子都的话，才忽然冲痴呆中惊醒过来，走进屋子里，在子都身边坐下来，道：“刚才我听你吹《碧涧流泉》，有好几个地方，你都吹错了。但是那几个地方并不是很难的地方，比这些难的有好多地方，你都很轻易地就掌握了，为什么这些地方就是吹不好？”

子都见倩如指出了自己吹错的地方，但是不像以前那样严肃认真，完全是一种商量探讨的口吻，便道：“倩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这些地方我确实能按照你教的去吹，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个地方，不由自主地便换了一种吹法，如果不是这样吹，便觉得不舒服，影响到整首曲子。所以我只好这样吹了，真是对不起。”

倩如听了点点头，道：“你不用道歉。弹琴吹箫本来是为了自娱，并不一定要取悦他人，既然你觉得这样吹舒服，那就按照你的方式吹，一切顺其自然吧，不必太过强求，矫枉过正。”

子都听倩如说出这句话，微微有些惊讶。过去自己这样吹奏，曾经让倩如很不高兴，有一次见自己执意以自己的方式吹，倩如竟然拂袖而去，她一向和善平易，除了那次自己提出琴箫合奏时声严色厉，算是特例。可见倩如在音乐方面她是很有原则的人，没想到这一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倩如看着子都惊讶的样子，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姐姐有些不近人情？本来只是娱乐一下，何必这么认真，是不是？”

子都想要说两句客气话，但是倩如所说正是自己心里的感受，心想让倩姐了解一下自己的看法，也无不可，便没有答话。

倩如道：“我现在明白，任何人不同，对音乐的理解和处理自然也不同，这本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姐姐为人拘谨刻板，不仅自己做什么事都规行矩步，而且还要自己的朋友也跟自己一样这样做，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她笑了一下，继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要想所有的人都整齐划一，而且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当真是天方夜谭。”

“那天你对我提起琴箫合奏的事，因为琴箫合奏触动了我一件伤心事，我听了以后很是激动，控制不足情绪，事后想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嘛要想你发脾气？”

子都道：“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倩如道：“姐姐之所以落到现在的结局，就是从琴箫合奏开始的。那时我本以为只是两个喜爱音乐的事情，没想到最后落得害人害己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兄弟既然有意跟姐姐合奏一曲，姐姐也是很久没有畅意一曲，更没有跟人合奏过，听兄弟说了这个想法，不免也是跃跃欲试。”说到这里，倩如笑吟吟地看着子都。

子都道：“好啊，只是不知道弹什么曲子，怎么弹？”

倩如道：“我这里有一个过去的曲子，正是琴箫合奏的。”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子都，“这是琴谱，你先拿去看看，把里面的琴曲练练，然后，我们俩再一起配合着演奏。”

子都结果羊皮纸，只见上面画满了各种音乐符号，有的是弹琴的音符，有的则是吹箫的音符，用心看了借个音节，默想着琴箫配合的情形，觉得很是优美动听，不由得想得出神，忘了倩如还在身边。

倩如见子都一看乐谱就完全沉溺其中，便慢慢站起身来，轻轻走了出去，在门口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子都手拿羊皮纸，仰着头，两眼盯着石室的顶部，兀自全身心沉浸在想象的音乐世界中。她摇了摇头，心想，子都对音乐的痴迷，不下于那个人。又想，自己本来是来纠正他吹箫的错误的，不知为什么却答应了跟他琴箫合奏。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自己仍然没能忘掉过去。她也站着出了一会儿神，轻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开了。

子都从想象中醒过神来，发现倩如已经走了，他举起那张羊皮纸，只见上面斜着三个字：晦明劫。他心想，这个名字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般的乐曲多是用自然景物做名字，比如他前两天刚学的《夕阳》《秋水》和《碧涧流泉》，要不然就是直接表现心情的，比如以前所学的琴曲《失魂引》，即使像《浑顿风》这样的带有哲理特点的名字也有一个形象的风字，不像《晦明劫》这样的名字，完全是晦涩难懂的字眼。

倩如说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从琴箫合奏开始的，看来就是从这首《晦明劫》开始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些不祥之兆，不过子都并不完全相信这些，他想着这首曲是琴箫合奏，当然是两个人一起演奏。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当然不是萍儿，因为萍儿对音乐一事根本就一窍不通。

子都隐隐约约感觉那个弹琴的人应当是个男子，而且应当是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人，只有这样才能配的上倩姐这样如花似玉的相貌和纯洁善良的心灵。进而想象到，两个人因为音乐相遇相识，到后来相知相爱，却不知为什么现在却落得劳燕分飞。

以倩姐的性格，不可能中道变心，不然她现在不会是这样一幅伤心模样。一定是那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人变了心。他不愿意这样想，但是也许是受了自己经历的影响，还是不由得这样想。倩姐是个单纯善良的人，一旦爱上了某个人，一定会爱得很深很深，难于自拔。这一点跟自己非常相像，没想到自己兄妹二人在爱情上竟然是落得同样的结果，另外看样子，倩姐虽然被那人抛弃，但似乎仍然未能忘情，这一点也是跟自己非常相像。怨不得两个人是姊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