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纵论天下

大厅里集中了天羽宫最优秀的十几名弟子，包括受伤的常虹、方岩和谭道心三个人。

等所有的人到齐，怒鹏拿出一封信跟大家看了一眼，道：“今天早上，一名天梯山弟子来到天羽宫，送来了一封信。心中表面说的很客气，但是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他转头对黎清道：“黎清，你来给大家读一下，让大家都听听。”

黎清从师父手里接过那封信，清了清嗓子，高声读道：

“图南吾兄足下：

“自当初落翮山一别，时光荏苒，匆匆已过百年，然吾兄昔日雄姿常存心中，无时或忘。近闻吾兄门下大展神威，独占重阳试剑鳌头，重掌落翮山天羽神宫，大鹏翱翔九天有日，甚慰甚慰。

“比来小弟醉心道门清净，懒惰成性，致使门下疏于管理，拙徒本领不高，脾气不小，自大成狂，不知天之高地之厚海之深，竟然敢到神宫无礼取闹，自取其辱，被贵高足教训，至今卧床不起，小弟对吾兄代为辛劳由衷感激，待庶务有隙，定当亲自上山拜谢，想吾兄不至于拒之门外。拜识清扬有日，不免心驰神往，心急如焚。

“唯拙徒言语无礼，然所谈之事件件为实。无影余孽为高足所伤，仓皇逃逸，足证拙徒所言不谬。魔教镇天旗和游魂残魄之事想来也不止于传言。落神坊横行不法，荼毒天下，人神共愤，落翮山卧榻之侧，岂容丑类酣眠？吾兄新掌天羽神宫，正是大展宏图之际，如用得着重黎弟子牛马走，现有愚弟天维带领二十弟子有事在彼，可供驱遣，务必助吾兄搜剿丑类，清净神山。

“不胜期望之至。重黎天机沐手拜。年月日。”

黎清读完了信，将信重新叠好，还给师父，然后坐回原位。

怒鹏脸色很是难看，他两目放光，扫视了大家一眼，道：“信的内容大家都听到了，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在座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子都年纪小，读书不多，信里面有很多地方用词高雅，他听不懂，还有最后说的不是天梯天机，而是说重黎天机，却不知道这个重黎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天梯山的掌门天机子自称重黎天机。

他却不知，天梯山最初叫作重黎山，其实重黎就是天梯的意思。远古时期，天地并不像现在完全隔绝，重黎就是一座连通天地的大树，顺着这棵树的树枝，地上的人可以爬到天上，天上的神也可以下降到地上，那时候神和人上上下下，络绎不绝，非常热闹。后来到了颛顼帝的时候，为了杜绝人们上到天上，力士持五丁神斧将重黎大树砍到，便断绝了天地间的唯一通道。从此天地完全隔绝，没有飞向能力的凡人再也不能上到天上去了。天有九层，就叫做九重天，而地上的普通百姓就叫做黎民。

天梯山自以为是修真界的玄门正宗，也是升天成神的唯一路径，而重黎这个词过于古老，一般人并不是很清楚，所有后来改名为通俗易懂的天梯二字。但是天梯山的人有时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同流俗，仍然自称重黎，这样显得更加高雅。

子都听大师兄所读的内容，虽然有一少半不太懂，但觉得语气还算比较客气，不知道师父听了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屋里寂静一片，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声音。子都觉得气氛很是压抑，不由得也有些紧张。大家谁都不看谁，更不敢向师父那里看。他们都在等着别人说话，这样自己就解脱了。

等了好一会儿，怒鹏道：“起龙，你先说说吧。”

大家都偷偷穿了一口气。就听雷起龙道：“哦，天梯山狂妄自大惯了，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师父说话，以为我们会被他的一封信吓住，未免太不将我们落翮山放在眼里了。”

怒鹏点点头，转头看着马玄，马玄很怪，还没有听到师父开口，便道：“天梯山自以为是天下第一派，一向眼高于顶，对修真界各门各派颐指气使。须知落翮山不是云姥山，更不是雷泽谷和神婴洞，我们凭什么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朝天观是北辰宫在人间的下院，他们自然对落神坊的人深恶痛绝，必欲灭之而后快。我们跟落神坊一向没有恩怨，没必要做北辰宫的急先锋，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们自己。”

崔明仪忽然插口道：“两位师兄说的都不错，我们要怎么做会自己做主，何饶别人来指手画脚？不过现在要说到跟天梯山一决雌雄，时间上未免不大合适。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目今能够跟天梯山相提并论的可以说一个没有，连云姥仙姬那样极端骄傲的人都对朝天观惟命是从，我们现在拿什么跟天梯山抗衡？所以我觉得这事还应该审慎考虑，三思而后行。”

郭铮道：“我的看法跟崔师兄的一样。我们不是怕天梯山，但是现在还不足以跟天梯山一决雌雄。师父的功夫当然不输于天下任何人，但是好汉难敌四手，猛虎尚怕群狼。不要说还有云姥山这样强大的帮手，就是天梯山本身的实力也很难对付。师父师母可抵住天梯三子，但是朝天观中尚有七子十二不，现在能够跟七子一较长短的人除了大师兄，就只有王师弟，如我们这些人，能够抵住十二不已经是奢想，所以一旦开展，几乎没有胜算。”

郭铮一向心直口快，说话时并没有过多考虑，也没有注意到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话音一落，大厅里又陷入难挨的寂静之中。

裴韫轻咳一声，道：“刚才几位师兄说得都有道理。一方面我们现在的整体实力尚不足以跟天梯山硬碰硬，另一方面又不能对天梯山的无礼挑衅置之不理，示弱于人”

他话还没说完，云罗衣早已不耐，打断他道：“你说话啰里啰嗦，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一二三来。到底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不要那么多弯弯绕好不好？”

大家听了忍不住都笑起来，又怕得罪了这位霹雳火性格的大小姐，都低下头使劲忍着。

裴韫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等云罗衣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我的意思是对天梯山的无礼挑衅要给予适当的反击，让他们知道天羽宫不是好惹的，又要尽可能避免全面战争，另外还要想办法找到友好的门派结成同盟，分解对方的同盟。”

大家听了裴韫的这几句话，不由得都连连点头，心道还是裴师弟足智多谋，不像我们只知道感情用事，不是冒险激进就是畏首畏尾。

公冶良道：“师弟，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没有？”

裴韫道：“自从上次天梯山的星辉前来拜山，狂妄无礼，被王师弟教训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以小弟的愚见，无论如何，落翮山和天梯山终究难免一战。”

大家听了都是悚然一惊。大家都曾经想到过落翮山与天梯山之战的可能性很大，但都还保有意思幻想，以为还有回环的余地，听到裴韫这么一说，自认都是很惊讶，都盯着裴韫，等着他往下说。

裴韫等了一下，等到大家的情绪稍微平稳下来以后，这才反客为主问道：“各位师兄，不知道大家以为天梯山最为畏惧的门派是哪一派？”

大家听裴韫忽然说出这个问题，都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有人道：“应当是无影洞。天梯山联合云姥山等大门派大败无影洞，但是，无影洞的四大魔头魅影、血影、飘渺和倏忽没有一个被歼，只有血影再不久前被王师弟砍下一条胳膊。这些魔头不除，始终是朝天观的心头之患。”

裴韫听了冷笑一声，道：“邪魔小丑，不足一哂。”

又有人道：“应当是天象谷吧。天象谷地处偏远，一向少到中原活动，名气虽然不大，实力却不可小觑，据说墨龙、金鹏和文豹功夫之高不输于天梯三子，再加上有许多凶禽猛兽助威，任何门派都要惧怕三分。”

裴韫道：“徒倚披毛戴角的禽兽，算得上什么英雄？”

再有一人道：“如果前两个都不成为朝天观的隐忧，那就只剩下不周山了。天残抱缺二子为人亦正亦邪，但是功夫却都是出奇的高，血河神功，化血宝刀都是天下难得的绝艺神器，任何门派都不敢斜眼去看，包括天梯山在内。”

裴韫摇摇头道：“天残抱缺二老怪虽然功夫奇高，但是为人心胸偏狭，性格古怪，终究不是大家气度，难于窥探修真的最高境界，再加上门下徒弟良莠不齐，经常在外惹是生非，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捋天梯山的虎须？”

众人差不多把当今有实力的几个大派别数遍了，但是都被裴韫否定，方岩惴惴道：“难道是落神坊？落神坊虽然衰落，但只要以一个护法长老出面，就不是天梯山能够对付得了的，所以”

裴韫没有等方岩往下说，便打断他道：“落神坊的事自有北辰宫操心，不属于人间之事，可以忽略不计。”

大家一时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派别需要天梯山北辰宫担忧。

云罗衣忍不住道：“大家说出来的你都否定，那你认为到底是哪一派啊？”

裴韫不慌不忙说出了这一派的名字，大家听了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