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梯战书

裴韫见云罗衣责问，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家异口同声道：“落翮山？”

裴韫道：“不错，正是我们落翮山天羽宫。”

大家一时想不明白，刚才他还说眼下落翮山的整体实力尚不足以跟天梯山硬碰硬，所以大家天南海北想了个遍，唯独没有人再想到自己，而裴韫现在却又说落翮山才是朝天观最担忧的地方。大家都转头看着裴韫，眼里都是疑问，等着他说明原因。

裴韫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连师父师母都悚然动容，露出了想要弄明白的急切神情，便不慌不忙地道：“不错，目今我们落翮山尚不是天梯山的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并不是说我们没有机会。如果我们能够做好两个方面的事，那我们就不必惧怕天梯山，甚至还有赢的可能。”

大师兄黎清道：“那两个方面？”

裴韫道：“第一个方面就是联络其他各位师叔伯，让他们尽快回归天羽宫。大家想想，以天梯山如此强大的实力，尚且在每次行动时拉拽上云姥山等门派来壮大声威，而我们落翮山确实分崩离析，各不相能。古人有一句话：‘兄弟阋于墙，共御于家邦。’就是说兄弟内部虽然有矛盾争斗，但是当外部敌人来侵略欺侮之时，就会团结一致，共同对外。”

“现在就是到了外敌来侮的关键时刻。如果我们落翮山各门能够尽弃前嫌，精诚团结，实力何止增强一倍，即使仍然不能跟朝天观颉颃轩轾，但也相去不远，足以一战，令天下任何门派不敢小觑。即使天梯山仍然要做今天的事，那他一定会权衡再三，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之前，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像刚才大师兄所读的信中的这些话，即使意思不变，语气也不敢如此傲慢。”

大家听了都微微点头，觉得裴韫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又觉道理是不错，要实施起来却是非常困难。首先各位师叔伯之间嫌隙已久，势同水火，经过这届重阳试剑会后，羊角峰和大师伯、三师叔之间积怨更深，很难再弥补，绝对不是几句话，甚至不是短时间内所能做到的。还有醴泉崖，虽然这次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这可不是师母冷霜云所喜欢的，要想让名风师叔回来，必须要先过师母这一关，而这一关很显然并不好过。还有一点，师父费尽心机才重新入主天羽宫，他愿意将天羽宫的大多数房屋让出来吗？

有人问道：“你说的另一方面是是什么？”

裴韫道：“另一个方面有些难，关键是要看运气了。”他停了一下，道：“大家都知道百年前的那场大战，我们落翮山虽败犹荣。师祖以一敌七，完全不落败绩。现在只要说出几个字朝天观的人就会不寒而栗，大家说这几个字是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道：“不死鸟”“大溟神剑”“陷空掌”“大溟神剑和陷空掌”

裴韫道：“不错，是不死鸟、大溟神剑和陷空掌。”

有人道：“可是现在师祖他老人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大溟神剑和陷空掌也再也没有踪迹。这几个字对他们和对我们一样，不过就是几个字而已。”

裴韫道：“不，他不仅仅是几个字而已，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我们自己。这几个字在我们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给我们保留了一点希望，让我们不放弃，不堕落，然后在低谷中奋起。而当天梯山的人听到这几个字眼时，他们就再也不敢小看我们，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样的状况，他们始终不敢小看我们。甚至连天神和地魔都不敢小看我们，因为我们有大溟神剑和陷空掌。”

有人道“你说的不错，可问题是现在它们在哪里？”

裴韫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现在不知道它们在什么地方，但是我们必须尽早找到。我相信师祖一定会将它们放在了某个地方，可能是觉得时机不到吧，他们并没有传给师父他们，但他一定将它们放在了某个地方，说不定就是极顶的飞来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早解开飞来石的秘密。”

“天梯山的人现在就在山外不到二十里的麒麟山上，不只是几个人，不只是三代弟子，而是天梯山三子之一的天维子，是他率领着三星四不，还有十几个末代弟子，实力远远超过一般的门派。另外还有和他们结盟的好几个门派，总共不下四十人，几乎相当于我们天羽宫的总数。说是来寻找什么魔教镇天旗，还有魔教游魂，但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再找借口。看情形，我们允许他们进山他们要进山，我们不允许他们照样也会进山，难保不是为了祖师留下的两种秘笈而来。所以，我们这几天最好对飞来石严加保护，防止外人觊觎，另外外出要谨慎小心，如果在落翮山中遇到本派之外的人士，要义正词严地责问，尽量避免大规模冲突。时间对我们有利，但归根结底是要早日找到祖师秘笈，有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力。”

怒鹏听了不断地点头，道：“裴韫说得很好，大家这段时间一定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一处可疑的地方。千方百计找到祖师秘笈。另外，遇到了天梯山的人入山，要看情形处理，打得过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打不过要责之以理，绝不能堕了落翮山的威风，必要时要以死抗争。大家明白吗？”

屋里的人齐声答道：“明白。”

怒鹏回头看着子都道：“子都，你怎么不说话，你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出来。”

子都见师父问到自己，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大家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怒鹏道：“什么地方言过其实了？”

子都道：“那封信，我听大师兄读得挺客气的，怎么会好像不是大家所说的那样。”

怒鹏笑了起来，大家看到师父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从一开始，屋子里的气氛就十分压抑，大家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直到现在才算稍稍缓解了一些。子都的功夫进步之快令人震惊，但是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他以为修真界的大门派之间交恶交好也跟一般江湖混混儿一样，交好时哥哥弟弟乱叫，交恶时污言秽语相向。却不知道有修养的人交好时不必如胶似漆，交恶时也大可以温文尔雅，正所谓君子断交，不出恶言。

这傻小子功夫固然高过所有侪辈，但是说到经验，嘿嘿，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于是大家终于在子都身上找到了可以嘲笑的缺点，心情自然感到轻松愉悦。

怒鹏道回头看看黎清，道：“看来是你没有将信读好。”

黎清知道师父是要自己教导这个单纯的小师弟。黎清跟别人不一样，他知道子都如今在天羽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尤其是在当今强敌环伺，剑拔弩张之际，落翮山中真正能够跟天梯山相抗衡的人，除了师父以外，就只有子都一人。而子都太过幼稚，太爱感情用事，他对天梯山的态度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作战的实力，进而影响到整个落翮山的胜败荣辱。师父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急于让自己当中开导他。

黎清道：“你听信里的话说得客气，不知道这封信极其无力，形同是一封前来挑战的问罪书。”

子都道：“怎么？”他满脸惊异，仍然有些不相信。

黎清道：“我来跟你逐句分析一下。”他站起来，走到师父身边，拿过那封信，“这封信的第一句是‘自当初落翮山一别，时光荏苒，匆匆已过百年，然吾兄昔日雄姿常存心中，无时或忘。’这句话说得就相当的无礼。你想百年前落翮山和天梯山之间的那场旷世大战，最终还是以我们的失败告终，所以我们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人人不愿提及往事，而对方来信的第一句话就是就是重提，等于是当面揭我们的伤疤，而且还说什么‘雄姿常存心中，无时或忘’，分明是不怀好意，你说用心歹毒不歹毒。”

子都听了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听了觉得客气儒雅的一句话，原来蕴藏着如此恶毒的用意。

黎清继续指着书信中的话道：“再如这一句，‘拙徒竟然敢到神宫无礼取闹，自取其辱，被贵高足教训，至今卧床不起，小弟对吾兄代为辛劳由衷感激，待庶务有隙，定当亲自上山拜谢，’这句话便面上是在自责没能管理好自己的弟子，但是却专门提到那个星辉被你打成重伤，卧床不起，很显然是在指责我们下手过重。又道上山拜谢，这等于说是要亲自来报仇雪恨。”

子都听了这话，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但是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谁说过。心里想，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虚伪，分明是恨之入骨，急于报复，话说出来却偏偏这样温文尔雅，什么吾兄愚弟，亲切无比，似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简直就像是笑里藏刀，而说这些话的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而是堂堂天下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天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