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世为人

天空辽阔高远，星光暗淡，但是子都看已经兴奋不已，就是这点点暗淡的星光，子都已经好久不见了，此时抬头看着天空，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寒风呼啸，摇撼着大地，那些星星似乎都在瑟瑟发抖。子都慢慢站起身来，强劲的北风吹到了他的脸上，身上，他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清凉，这北风让他从头顶到脚跟清爽无比。

在黑暗和寂静的石棺中禁锢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子都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深邃的夜空，暗淡的星光，凛冽的北风，空寂无人的落翮山极顶，所有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兴奋不已。

子都将九婴珠放回胸口，弯腰捧起石匣，提着破天斧，从开裂的飞来石中迈步走出。外面是一片冰雪世界。

在落翮山极顶，子都独自一人挺身而立。在熹微暗淡的夜光之下，在广袤无边的大地上，透过迷蒙的夜色，子都眼前只有茫茫一白。

子都发了好一阵感慨，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心想，自己最好还是先到幽谷石洞中去看看，也不知道倩姐怎么样了，自己丢失了奔雷琴，失去了交换萍儿的筹码，这些残魂穷凶极恶，毫无人性可言，他很担心萍儿的安危。另外，他体内的墨蜂毒只是被简单的搜集压制，并没有除掉，他需要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毒祛除。

子都站在南边崖壁的边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天羽宫，那里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闪烁明灭。他回头看看飞来石，见分成八瓣的飞来石仍然没有合住，或许在失去玉匣天书之后，它会失去灵性，永远都不会合上了。

子都从崖壁处飞身跃下，向着幽谷方向走去。他本来可以施展轻功飞快地赶到幽谷，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漫步而行，他要好好享受一下重新回到人世的确切感受。

子都踏雪而行，厚厚的积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起来很是舒服。离开了山顶，进入无边的森林之中，这里的风小了许多，光线也暗了许多，子都对这里的路线很熟悉，虽然他还没有在冰天雪地里走过，但是并不担心自己会迷了路。

经过祖师殿所在的那个山坡时，子都没有停留，他想还是先去看看倩姐，回头再到祖师殿去拜谢师祖吧。

越过两道山岭，子都来到了幽谷入口，这里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呼地吹个不停，带来了周围海潮一般的松涛。子都站在谷口，心想，至少有一个半月过去了，萍儿的事情应当早已经过去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他甚至有些不敢迈步走进幽谷，唯恐到了那里看不到萍儿，而倩如告诉他就是因为他的奔雷琴没有拿来，萍儿被那些穷凶极恶的残魂所害。

天色已经接近黎明，可能是因为积雪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在黑暗寂静的石棺之中呆的时间太长，双眼更加敏锐，子都觉得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幽谷之中笼罩着淡淡的雾气，看不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谷底满是积雪，积雪上面没有一个脚印，也可能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也可能是一直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走进幽谷，东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片朝霞，映照进山谷中，这里那里不是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彩光，子都看到在北边的崖壁上面挂满了一条条三四尺长的冰锥，心想看来这场大雪是早就下过了，幽谷中确实没有人来过。子都心里稍稍有些放了下来。

子都心轻了许多，步子也就迈得又快又大，不一会儿便走到了石台对面的崖壁下面，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雄伟高大的崖壁，而是一片狼藉。眼前只有一大堆像房子一样大的石头，将整个山谷都给堵住了，就像是谁用一把大刀将原来那座悬崖给横七竖八砍成了上百块，随便丢弃在山谷里面，子都心里一片混乱，既然悬崖已经变成了一大堆大石头，那么悬崖中的石洞一定也变成了一截一截，那么那些石室，溪流，石桥还有那个不断往外冒泉水的石坑，到底该在那一截里呢？

子都心中起了一阵不祥之兆，崖壁石洞变成了这幅模样，那么萍儿和倩姐呢，还有那些残魂厉魄，他们他知道倩姐还没有这样的本领，更不用说那些残魂，一定是另外一个有大本领的人干的。他想到了师父，他是不会允许魔教残魂在天羽宫的脚下安营扎寨的，也可能是天梯山的那个天维子所为，他的功夫应当跟师父差不多。

但是不论是哪一个，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些游魂，怕只怕他们捎带也将倩如他们当做魔教的人，那就危险了。倩姐的功夫当然不错，但是要跟师父和天维子这样的一流高手相比，应当还是有很大差距。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在空中中了墨蜂毒，一头栽进飞来石中间的那个石穴中，在半空中下跌时，看到师父的飞剑正在飞来，而在师父飞剑的后面，征友一前三后四个飞剑紧随而来，想来那个在前面，跟师父的飞剑一样亮的应当就是天维子。不知道自己掉入石穴中之后，他们是不是动手了。子都有些担心，因为在天维子后面的那三道剑光看上去也颇为不弱。

那样一来，天梯山和落翮山的战争就全面开始了。而落翮山很显然不是天梯山的对手。

天阳升到了山谷对面的崖顶，子都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坐下来，看着明亮的阳光，忽然想起了自己要用九婴珠为自己拔毒，他从胸口掏出九婴珠，看到珠子上面灰暗的光亮在天阳光的下面几乎看不出来，就把它放在身边向阳的一个石头上面，让它吸收阳光，散去毒素。

子都好不容易等到九婴珠恢复明亮，他来不及为自己拔毒，便将珠子踹在怀里往天羽宫方向跑去。跑过三道岭，天羽宫已经在下面，子都竟然感到有些气喘。他想也许是大雪的缘故，要不然就是气海中的那个墨蜂毒雀蛋，有了那个雀蛋呆在气海中，子都不敢太用力。

他顾不上歇息，快步走下山岭，远远看到天羽宫矗立在前面，心中自然涌起一股亲切和兴奋感，但是奇怪的是大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大雪封山，看大门的小童都去睡觉去了？

子都走进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看到，院子里的雪甚至都没有人打扫，只有一些凌乱的脚步，子都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天羽宫里面从来没有这样的凌乱过。师父是个十分精细的人，还有师母，他们总是让弟子们将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干二净。

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里面甚至都没有人的脚印，他一进院门，一群麻雀从他的屋子里面冲出来，飞到对面的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但是并不飞走。子都回到自己的屋里，只见从门口飘进的雪花落了半屋地，连他的床上也落了许多雪花，而其他的地方全都被一层厚厚的尘埃所蒙蔽。

子都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石匣放在桌子上，又跑到旁边方岩的屋子，里面的情形跟自己的屋子里一样。

他又跑到别的院落，也跟自己那个院落的情形相似，连师父的院子里也同样凌乱不堪。子都感到心慌意乱，飞跑着从一个院落到另一个院落，最后终于在后面的厨房里找到了一个人。

子都看到一个人头在厨房门口一探又缩了回去，赶过去一看，原来正是方岩。

方岩看到子都，大吃一惊，张大嘴巴半天没有说话。

子都看到方岩非常高兴，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别的师兄呢？还有师父他们都在那里？”

方岩好像这才醒过神来，瞪着子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子都笑道：“你发什么呆啊，我这不是好好的？”

方岩道：“他们他们都说你死了。”

子都奇道：“谁说的？谁说我死了？”

方岩道：“他们。崔师兄和张师兄，还有还有师父。他们说你你”

子都恍然大悟，他们眼见自己被墨蜂剑击中，一头栽进石头里。便道：“我摔进飞来石中，被挤死，要不就是被闷死，对不对？”

方岩连连点头，道：“你没有掉进石头里？”

子都道：“我确实掉进了石头里，不过，我又出来了。”

方岩道：“是呀，你又出来了，倒害我哭了好多次。”说着话，方岩的眼睛里又落下了眼泪。他赶紧擦掉眼泪笑着道：“你是什么时候从石头里出来的？”

子都道：“刚刚才出来，黎明前刚刚出来。”

方岩睁大了眼睛，看着子都，道：“你是怎么出来的？那个石头里面是个空的？你正好掉在那个石洞里面？那也应该有个透气孔什么的。那天你掉进石头里之后，石头便又合在一起，跟原先一样，一点缝隙也看不到，师父和师兄们用尽了各种办法也不能损坏那块石头分毫。大家都说你一定死了，即使不被挤死也会被闷死，要不然就是饿死渴死。后来大家都放弃了，我自己又偷偷地跑过去好多次，盼着出现奇迹，但是等来等去，它只是一块打不开的冰冷的石头，然后然后我自己也放弃了。没想到被关在石头里两个半月，你竟然真的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