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生的敌人

子都在跟练霓裳对斗的时候，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连抵挡都觉得非常吃力，更不用说去反击，但是因为练霓裳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多大的本领，一直没有痛下杀手，只是保持着足够大的压力，所以他能够苦苦支撑，而在支撑的过程中，被压抑在体内的真气无处宣泄，在经脉穴道里左冲右突，竟然将两三处封闭的经脉给冲开，内力得以按照刚刚在呗叶天书中看到的路线运行，从而功力不断提高。

后来他被练霓裳强大的攻击逼得有些气闷头晕，在危急关头不由自主使出了那一招地覆天翻，这一招威力至大，练霓裳猝不及防，一直蒙在脸上的那面纱巾，露出了她的真容。原来她是一个得过天花的麻面女子，戴纱巾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天生缺陷，这让子都很是内疚。

练霓裳面巾被斧飚扫中，打落地上，露出了自己一直掩盖的面容，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一时间愣在了当地，回响在她耳中的只有师父的那句话：“谁摘掉了你脸上的面巾，谁就是你一生的敌人。”

她没有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师父刚刚在下山之前给自己戴上这个面巾，说了这句话，下山不到一个月，竟然就被人给摘掉了，并且是在自己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这是意外，还是宿命？谶语刚刚说出，便在这里兑现了。

练霓裳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心中立刻被羞愧和愤怒塞满，其中或许还有少许的畏惧，虽然她不愿意相信这一点，极力避开这样的想法，但是它就在那里，不容忽视，这让她的羞愧和愤怒犹如火上浇油。她开始毫不留情面，全力攻击。

子都立刻感到对方的攻来的狂涛巨浪般的压力，铺天盖地将自己淹没，他只有奋起余勇，竭力抗争，结果被聚集在气海穴中的墨蜂毒失去了压制，立刻被他飞速流转的内力打散，顺着经脉携带到各处大穴，进而扩散到了全身各处，甚至深入内脏，威胁到心脉。

等子都明白了疼痛抽搐的真实原因，为时已晚，毒素已经完全扩散，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只有两面作战，一面拼命抵御练霓裳的进攻，一面分出一部分内力去护住心脉，防止毒素进一步深入。他的功力本领本来就不如练霓裳远甚，这样一来更是两者不能兼顾，险象环生，如果不是练霓裳看出子都有些古怪，减缓了进攻的力度，子都早就被打倒了。

子都最终没能压制住墨蜂毒，毒素在全身发作，使得他的身体全都变成了黑色，子都全身都是巨疼难忍，尤其是气海穴等几个大穴，就像是被尖刀在不停地剜刺，直疼得钻心刺肺。这种情形跟当初在羊角峰月夜练功走火入魔的情形极为相似，一旦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将子都吓了个魂飞魄散，随即脑子一晕，失去了知觉。

练霓裳一见情形不对，身形一晃，已经飞到子都的身前，右手骈指伸出，出指如风，接连封住了子都身上的七八处大穴，先护住子都的心脉内脏，刚要用内力帮助子都袪毒，耳听得一声清叱，一道锐风从她的右后方直袭而来，直吹得她的头发向上乱飞。

练霓裳艺高人胆大，她并不回头，右手一翻，青云刺入手，向后一挥，当的一声，将身后刺来的兵器给挡开了。同时她的左手伸出去，按在了子都的胸口，将内力源源注入，帮助子都护住心脉，祛除渗入内脏的毒素，先保住他的性命再说。

这时身后那人的宝剑犹如狂风骤雨一般攻到，练霓裳不得不右手连挥，一一将她的宝剑挡开。她一心二用，竟然能够一边挡开身后那人的疯狂进攻，一边用左手运内力为子都疗伤袪毒，始终没有回头看对手一眼，这种本领和气势让人看了真是震惊。

背后偷袭练霓裳的人见自己连续十几招的进攻，竟然没能将练霓裳逼得转身回头，而练霓裳的一只左手始终按在子都的胸口，到现在为止，子都始终一动不动，生死不明，心中不由得大急，一声厉啸，立刻加大了进攻力度，但是无论她用尽各种招式，就是冲不过练霓裳手里的那根青云刺。

练霓裳在她的一阵奋不顾身的抢攻之下，虽然没有回头转身，也没有将按在子都胸口的手掌收回去，但是那人的进攻却干扰了练霓裳使得她不能顺利地对子都进行内力的袪毒，右手的青云刺上传来了一股接一股震动，这些震动直接牵动了练霓裳的内力运行，使得她的内力运行变得很不平稳，而她的内力运行的地方，正是子都的心脉内脏，稍微不留心，产生一个较大的波动都有可能严重伤害，甚至直接要了子都的命。

青云刺上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练霓裳不敢再冒这个险，她不得不收回左手，手掌向上一翻，已经将青云刺握在手中，双脚一用力，身形嗖地拔起在空中，足足有两丈多高，然后头上脚下，朝着冲上来的那个人影扑下去。

身后那人正是倩如，她本想假装不认识子都，然后让子都离开，结果子都还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那个云姥山的蒙面女子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经过前面的过招，倩如已经看出，自己跟子都联手也不是这个蒙面女子的对手。所以在子都一再的要求下，不得不假装离开，但是她刚刚跑到森林里，她立刻施展轻功，在树木的掩护下快速绕向另外一边，藏身在一棵大树上向这边望。

两个人的对斗经过她全看在眼里，好几次她几乎忍耐不住就要出手，但在最后关头，情形都发生转变，直到最后那一段，子都的情形明显的不对劲，他开始不断地抽搐颤抖，她并不知道子都现在身中墨蜂剧毒，但是她已经感觉子都出了问题，因为她不像蒙面女子初次见到子都，她很了解子都的个性，他根本就不会演戏。如果他表现得像是出了问题，那他就是真的出了问题。

接下来，子都突然间停止了抽搐，但是同时也停止了抵抗，垂下了破天斧，倩如在远处看不清子都脸色的变化，但是她看到了练霓裳欺近子都，出手如风，连续点中了子都的十来处大穴，然后将左手手掌按在了子都心口，只要内力一吐，立刻就能将子都的心脏震成碎片，当即飞身从树上扑过来，犹如一只扑向野兔的鹰隼，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幻影，长剑直袭练霓裳面门。

倩如跟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云姥山小弟子有着特殊的关系，她虽然不想伤害练霓裳，但是却不得不使出真实本领，因为她刚刚领教过练霓裳的功夫。但是连续十几招猛攻过后，倩如竟没有撼动练霓裳一点，她不但没有收回按在子都胸口的手掌，甚至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用一只右手边将倩如的凶猛进攻一一化解。

倩如眼看子都站在那里始终不言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不由得心中慌乱起来，一声厉啸，使出自己的全力，一阵疯狂进攻，终于逼得练霓裳收回了她的左手，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人已经直窜到空中，倩如顾不得看练霓裳是躲是逃，一心都在站立不动的子都身上，径向子都奔去，刚刚奔到子都跟前，看到子都满脸漆黑，犹如鬼怪一般，大吃一惊，这时空中的练霓裳已经猛扑下来，双刺直奔倩如的头颈刺来。

倩如刚想要将子都抱起来逃走，空中的练霓裳已经脚上头下，直扑过来，双刺威逼之下，地下的冰雪忽然向四周飞开，接着又翻卷起来，倩如只得身向后退，躲开这闪电一击。但是她一退即进，毫不停留，练霓裳还没有落稳身形，倩如左手箫，右手剑，已经交叉攻到。看到子都面似乌鬼的情形，倩如已经毫无保留，只盼着能将练霓裳逼开一步，抱起子都逃走。

这也是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倩如因为眼看子都满面漆黑，犹如锅底，正是剧毒发作的征兆，方寸已乱，更不想想自己根本不是练霓裳的对手，而且子都就在人家的掌心之下，只凭一股血气忠勇，奋力向前，全不计这样做的后果。好在练霓裳此时并无恶意，眼见对方忽然现出中毒之状，不但没有乘隙将他打倒，反而生出猩猩相惜之意，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帮助他袪毒疗伤。

这一来，两个人都是为了就子都，却互相缠斗在一起，反而耽误了子都，这也是子都命中该有此劫，才会出现这种欲速则不达，爱之适足于害之的情形。

两个人都明白子都现在全身毒发，生命危在旦夕，都想要尽快将对方击退，好去救治子都，所以两人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这一来两个人的功力高下立现，倩如根本就不是练霓裳的对手，只是过了不到十招，倩如已经狼狈不堪，溃不成军。但是她认定练霓裳是要害子都，是以明知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仍是宁死不退半步，练霓裳猜测她跟云姥山有很深的渊源，又不愿意伤害她，结果两个人重新陷入一种缠斗不已的泥淖之中，一时难于摆脱。虽然她心急如焚，却偏偏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