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异的箫声

那阵脚步声走到了走到的身边停住，却并没有将子都扶起来，跟以前一样点他的穴道，注入灼热的内力，而好像是在默默地注视自己，子都不知道来人是谁，他想睁开眼睛看看，但是这时的眼皮竟然异常沉重，费尽力气也没有睁开，只得竖起耳朵静静地听。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人幽幽叹道：“怎么回事？姑娘说应该是醒过来的。已经是第五天了，真是急死人。”这人声音有些呜咽，再加上子都的听力还不是很好，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一时之间不能确定这人是谁。

那人在自己的身边待了一会儿，然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子都在经过这一阵努力思考之后，开始感到混混沉沉，直想再次睡觉。他想自己最好还是先想办法把体内的毒素排出来，这种感觉他非常熟悉，就是他在飞来石中的情形。

子都现在不能言，不能动，甚至看不清，听不清，所以无法用九婴珠来帮自己拔毒，也不能坐起来练功，于是他便在心里默想呗叶天书的内容，想着那些翩翩游动的小蝌蚪，想着裸体人像中黄色线条运行的路线，希望跟先前一样可以除掉体内的毒素，毒雀蛋已经分解开，扩散到全身各处，正好可以用这种方法。

只默想了没有多长时间，他便又昏昏入睡，只是这次不想以前睡得那样沉重，朦朦胧胧，似睡非睡，在这似睡非睡中，他还在继续背诵着那些蝌蚪文字和内功运行路线。

呗叶天书的功用十分奇妙，只是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下默想着蝌蚪文和练功图像，当子都再次醒过来时，便觉得脑子清楚了许多，不再是过去那种混沌情状，同时身体也变得清爽了好多。

身边没有人，周围一片寂静，潺潺的水声从看不到的地方流过，子都的听力有所恢复，感觉不是在自己的身边流过，但是听起来也不甚远，淙淙的水声中还掺杂着清脆的滴水声。看来，原先感觉到的脸上溅落的水滴应当是幻觉。

子都又开始潜心默想呗叶天书的字画，过了一会儿，他明显地感觉到体内产生了一股异样的蠕动，这种情形很像是内力在运行。子都很是惊喜，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感到有内力的迹象。不过这种内力并不是很明显，似有似无，子都知道这是因为内力太弱，他并不感到丧气，子都刚刚苏醒，而且睡多醒少，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能够有这种成就已经是令人惊讶了。

最初产生的内力并不集中，在全身不同的地方，时而这里蠕动一下，时而那里蠕动一下，就像是天书中的那些蝌蚪文字忽然钻进了他的穴道和经脉里，时不时地游动一下。那些内力很少，旋起旋灭，而且各自有自己的运行方向，不能有效地会在一起，形成强大的一股。

但是有一处地方不一样，那里的内力比较强，而且形成了一股细流，沿着经脉缓缓流动，虽然只是不太长的一段，但是产生的效果却是非常的大，那就是原先完全封闭，刚刚在不久前对敌的过程中冲开，并且连成一体的几段经脉。

子都记得在跟麻面女子对斗时，自己的内力时强时弱，一开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后来才发觉是在内力运行到新开通的那段经脉时，内力便突然变得异常强大，而一旦过了那段，内力便又重新恢复常态，知道是天书的神奇功效，只是他开通的天书经脉太短，而且没能练成一片，所以使得他的内力不能持续增强，而是时强时弱，自己也无法控制。

现在的情形跟那种情形非常类似，当他默想呗叶天书时，在别的地方产生的内力极其微小，只能运行一点点距离便消失，有的更是旋起旋灭，一点都不能动。新开辟的那段经脉中却完全不同，当他默想到那一段时，那段经脉中便自然而然产生了不小的一股内力，就像是水分从沙子中渗出来汇聚在一起，进而缓缓向前流动，所过之处，经脉受到了浸润，并且反过来渗出更多的水分，留到这段经脉的尽头，内力遇到了重重阻力，在向前运行一小段距离之后，又像是水分渗入干燥的沙子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子都在连续默想了两遍天书内容之后，感觉身体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而且不像先前那样在努力一段时间之后，便感到身体懒洋洋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只想睡觉。他正想从头开始，再练一遍，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

那是一阵奇怪的箫声，箫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时而悠扬，时而低沉，听情形有些像是吹箫人不熟悉曲谱，所以才会吹得这样毫不连贯，时断时续。但是箫声响起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流畅婉转，没有丝毫迟滞艰涩的地方，又不像是对曲谱不熟悉。

细听之下，对这不连贯的箫声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越是想知道，越是抓不住头绪，后来子都放弃了，与其这样毫无边际的瞎想，不如现在好好听听，将乐曲多记几个片段，即使现在想不起来，日后也可以慢慢想。

子都开始静下心来认真听。那箫声好像是一条淙淙的水流，又好像是一片飘荡的云彩，它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又好像是在追逐什么，总之箫声是单纯的，但是箫声在子都的心里所产生的意象却并不单纯，就好像它的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在箫声与箫声之间，是时长时短的停歇，而子都觉得这种停歇中并不是完全的空白，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跟响亮的箫声相应和，但那应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子都始终都不知道。

子都继续听那箫声，箫声一直都是时断时续，而且有时候竟然都是单音的点奏，这种点奏中间的停歇时间太长，根本连不到一起，但是子都却听出了其中的旋律，不是断断续续的，而是完整的，因为子都自己给那些间隙加上了乐曲。

子都很是惊讶，那些补上去的乐曲是自然而然地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的，连想都不用想，但是却跟箫声配合得极其和谐，妙到毫巅，似乎这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曲调。

子都随着随着那箫声在心中轻轻弹奏着琴曲，因为他不会吹箫，所以便自然而然地用琴曲去填补那些空白，这一弹之下，发现琴箫的配合非常巧妙，而且自己好像早就懂得这首曲子，知道在哪里该弹什么音，怎么弹。不过事先并没有一点征兆，没有一点印象，但是一到他觉得弹奏的地方，箫音恰好停下来，或者是跟他弹出的琴音相同，相和，就像他练过了很多遍，非常熟练的样子。

终于在箫音挽出最后一个花腔之后，开始慢慢减弱，这时子都也弹出了他能够弹出的最后一个音符。琴音颤悠悠地随着箫音缓缓走远，就像是一双情侣衣袂相联，缓缓走向远方，只留给人们一对渐行渐远，渐渐模糊的相偎相依的背影，而远处的天空，正有行云在随风飘浮，滑过山川，滑过森林，滑过迷蒙的天际

外面的箫声和子都内心的琴声同时消歇，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水滴掉落的声音，就像是琴箫乐声的继续。

在所有的乐声都消歇之后，子都终于听出了这首曲子，不是别的，正是他一直想跟倩如合奏却一直不能实现的那首《晦明劫》。

子都只听到倩如吹过两次寒玉箫，而且两次都不是真正的曲调，而是震慑群魔的攻心曲。一次是在幽谷中，一次是在石洞里，都是被幽魂厉魄包围，身陷险境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游魂一听之下，立刻四散逃开。后来他在倩如的石室里看到了那根寒玉箫，立刻蹦出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跟倩如来一曲琴箫合奏。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妙，没想到刚刚说出口，便被倩如一阵声嘶力竭的痛斥，把他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一向温和平易的倩如怎么会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完全换了一个人，从此以后，虽然有时心中仍不免会想到琴箫合奏这件事，可是再也不敢说出口了，即使后来他跟倩如的关系形同姐妹。

就在他快要将此事忘掉的时候，倩如突然向他提出来要两人琴箫合奏一曲，这让他非常惊喜，接着倩如给了子丢一个曲谱，名字叫作《晦明劫》，让他先练习里面琴曲的部分，等他练熟了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合奏。接下来情况不断，子都没有多少时间练习《晦明劫》，合奏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子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开始听到这曲箫声会觉得那么熟悉，为什么箫声断断续续，不是连续的，因为自己本来就看过《晦明劫》中的箫声部分，在曲谱中，箫声是跟琴声配合的，所以才会时断时续，而自己听到了箫声，便能够自然而然地补出琴曲的部分，连想都不用想，因为他早就练过其中这一部分。

想到这里，子都自然想到了吹箫的人，倩如。他知道吹箫人是倩如，心中一阵激荡，涌起了一股暖流，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