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阳方生

子都听倩如和萍儿在外面谈话，说倩如要去云姥山赴约，开始说此行有很大的危险，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后来又听说事情还有回环的余地，这才稍稍放了心。他想还是倩姐说得有道理，还有一点她们俩人都没提到：既然是麻面女子约倩姐跟她一起回云姥山，那她就应当负起保护倩姐的责任，是她安全带来，还应她安全带去。

这云姥山好歹也是修真界里的名门正派，怎么也不会将自己弟子带回山的客人给硬扣下来吧。云姥山在修真界中地位颇高，虽然掌门人云姥仙姬很长时间没有踏出云姥山，也很少派弟子出山做事，但是云姥山仍然是修真界仅次于天梯山的第二大门派。云姥仙姬性格倔强，秉性刚强，但是她一定会顾及云姥山的形象，从这个角度看，倩如到了云姥山，即使有触怒对方的言行，仙姬也不会在自己的山上对倩如严惩，反而会将她好好送出，日后再加倍惩处。

他很想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说给倩姐和萍儿听，让倩姐放宽心尽管去，但是自己现在不能动不能言，并不能追上去对她们说。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刚才这一阵他集中精力倾听思考，耗费了很多心神，不由得感到一阵困倦，当即支持不住，渐渐混混睡去。

朦胧中，好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头扶起来，往自己的嘴里喂药水，药水又辛又辣，子都一点都没有准备，被呛得咳嗽起来。等到他咳嗽停止，那人又接着喂药，喂完了药，把子都的头放好，然后把子都胸口的衣领解开，在他的身上抹了一些凉冰冰的东西，来回的搓揉，知道是萍儿在给自己涂抹外敷药，心里很是感激。

萍儿说她不会照顾自己，其实她的手法很是干净利索，完全是一个熟练的老手，先前说那话只是为了让倩如留下来。萍儿不但是在涂抹药水，而且还在为自己按摩，通过搓揉让药水尽快被身体吸收，按完了胸口，接着按腹部，按完了腹部，又把子都的身体翻转过来，在他的背上涂抹按摩，这样一套做下来，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

萍儿让子都的身体重新躺好，子都睁开眼睛看着萍儿，眼中露出想要询问的神色，但是萍儿忙完了这一切，给子都盖好被子，立刻转身离开，始终没有向子都的脸上看过一眼。

接下来萍儿每天都来为子都涂药按摩，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她做得很认真，很谨慎，但是却始终冷冰冰的，始终不向子都的脸上看一眼，尽量避开子都的眼睛。子都见萍儿是这么一副模样，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又不能开口去问，猜想一定跟倩如离开赴约的事情有关系，不过自己也无可如何，心想，既然如此，不如暂且不要考虑这些，集中精力先把自己体内的墨蜂毒祛除，等到自己功力恢复然后再说，即使萍儿不说，难道自己就不能出去打听寻找？

接下来，子都不再想其他事情，反躬内视，把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在自己的恢复上面，他调动了一切自己可以使用的方法，修炼内功，虚拟弹琴，默记呗叶天书，一旦子都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一方面，他的进境变得非常快，尤其是在虚拟弹琴和默记呗叶天书，效果更是突出。

《浑沌风》琴曲本来就是用来调理身体各部分的功能，运功疗伤非常见效，乃是天琴山有名的琴曲，是由现任掌门玉振子的师兄金声子亲自传授给子都的，当时子都正是因为失恋和走火入魔而全身经脉皆伤，形同行尸走肉，玉冰清兄妹二人只想赶紧治好子都，给他喝了羼有丹药的酒，教他弹奏《清商曲》和《失魂引》，这些都是治疗内伤的良药，修炼内功的宝曲，但是却胡乱医治，如果不是师伯金声子及时赶来，修正了方法，差点要了子都的性命，当时用来拨乱反正的曲子正是这首《浑沌风》。可见这首琴曲在疗伤调理方面的神奇功效。

另外，子都刚刚记忆下来的呗叶天书，虽然只是死记硬背，了解到的内容不到十分之一，但是因为子都自身奇特的内功修储方式，跟这种感性记忆练功的方式恰好相配，所以内力恢复竟然突飞猛进。

子都上次走火入魔，两股强大的内力在体内冲突，失去了控制，从而将子都全身几乎所有的经脉穴道严重伤害，不能再承受内力的冲击，但是子都却神奇地因祸得福，通过药酒和琴曲培养出的内力氤氲在他的血液中，沉淀在每一条毛细血管之中，因为不是在经脉穴道中储存内力，所以不用的时候外人察觉不到，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子都的内力都是凭空出现的。

现在子都身中剧毒，并且扩散到全身各处，甚至深入脏腑，只有心脉被麻面女子童天丹保住。子都这时本来内力全失，要想袪毒几乎不可能，但是子都默记呗叶天书的蝌蚪文字和运功路线，完全是记他们的感性形象，比如他只是记蝌蚪文字的字形，却并不知道它们的意思，只沿着裸体人像中显示的黄色线条虚拟运行，却并没有真正的内力，并且运行路线的绝大多数还没有开通，仍被封闭着。

正因为如此，子都用这种方式产生的内力本来微小不可利用，但是子都的内力产生的地方时血液跟肌肉连接处的毛细血孔，这些毛细血孔在全身何止千万，这里的血液中所蕴含的墨蜂毒也是非常少，恰好被这种微小的内力给祛除。

子都在默想那些蝌蚪文字时，在万千毛细血孔中隐然也产生了许多蝌蚪文字形一样的内力，这一点点内力出现时就像是一条条摇着尾巴的小蝌蚪，在毛细血管之中轻轻游动，索然出现的时间不长，又没能有效地汇集在一起，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血液中携带的一点点墨蜂毒，这些小蝌蚪旋现旋灭，消除的墨蜂毒素也微不足道，但是，在全身所有的万千毛细血孔中产生的万千蝌蚪，它们所消除的微小的毒素汇集在一起，却是相当可观，这是一般人在没有内功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甚至是一般人有了比较强大的内功也难于做到的。

在默默修炼了十来天之后，子都已经消除了体内相当一部分墨蜂毒，这些毒素大都是在血液中和肌肉里，正是直接影响到人体正常活动的部位，而留在经脉和穴道中的墨蜂毒却几乎原封不动，没有消除。

子都已经可以从石床上下来，扶着石壁慢慢走到洞口，看到了好长时间没有看过的自然景象，性情不由得感觉大畅。

这是一个处在悬崖上的石洞，悬崖上面长满了奇形怪状的小松树和一蓬蓬灌木丛，从上面向下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要从下面向上观看，视线就会被这些松树和灌木枝条的阻挡，如果不是刻意活动，一般不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下面远处山坡上面的积雪已经消融，这里地势较高，冰雪还有很多，存在石头上，松树顶上。身边传来哗哗的水声，并不断有水花溅过来，子都回头看时，只见在石洞旁边有一条小小的瀑流，是冰雪消融之后汇集而成的，从上面崖壁上飞落下来，扯出了一道道晶莹洁白的冰柱，被阳光一照，幻出各种奇异的色彩，十分迷人。

这就是自己在昏迷中听到的时有时无的淙淙水声，白天冰雪被阳光消融，汇出了水瀑，晚上又被冻结，不能再流动。在水瀑的下面是一块突出的巨石，世上被流水冲出了一个凹陷的小坑，里面积满了水，还有一块块没有消融的冰。水从石坑中溢出，又向下面飞落，在洞口之下拉出很长的冰锥。

这是子都第一次到洞口，看到蓝天白云，山川大地，青松飞瀑，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十分的亲切，但是子都刚刚恢复，体力有限，刚刚站了没多长时间便觉两腿酸软，再加上这里地势高寒，罡风凛冽，虽然阳光很好，但是他还是有些受不了，于是便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子都已经能够端坐起来练功，这样比躺着练功，进境快了不少，再过两天，差不多已经可以忍受外面的寒冷和强风，于是便到洞口去练功。他总是选择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出来，坐在洞口，面对东方，在夜色中露出第一次曙光时，开始闭目修炼，在太阳升起后结束，整整一个时辰的练功都是随着朝阳初生进行的。

从朝阳的第一缕光明出现，冲破了天地间的重重黑暗，到霞光满天，映红了整个世界，再到朝阳生起，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子都的脸上和身上，整个过程中子都的体内也是经历了一个由暗到明，由冷到暖的过程，这就是大地的一阳方生。

子都感觉到了阳光的威力，真正体会到太阳作为万物之母，是天地间任何东西都不能相比的。阳光静静地照在子都的皮肤上，然后由皮肤慢慢渗入，不仅仅只有温暖渗入，伴随温暖的还有它的光明。渐渐的，阳光由皮肤下的肌肉渗入血液中，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各处，温暖并且照亮了身体中许多许多隐秘之处，那些地方本来是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直陷在阴暗和冰冷之中，现在被阳光重新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