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行健

老子《道德经》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子都小时候曾经把《道德经》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对其中大部分的句子的意思，他都不甚了了。他对那些看似简单而实际十分深奥的句子，有一种天然的兴趣，虽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子都还是把整部《道德经》背得一字不差。

现在，他闭起眼睛用自己的精神去接触那些似有若无的生命力，子都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道德经》中的这一句话。他忽然明白了道法自然的真正含义，不是用头脑，而是用心灵，皮肤和手指，化用《庄子养生主》中的一句话：“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

子都完全抛弃了理智和思维，只动用自己的直觉和灵感，顺其自然地接触那些日月星辰，天地山川，草木虫鱼万事万物的生命气息，然后将自己的生命气息与这些气息接触，交流，进而完全融入它们之中，成为整个天地生命圈的一部分，跟随它们一起循环，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子都感受到了天地万物生命的生生不息，也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其中一份子的那份骄傲。

子都开始试着将那些与自己接近的各种大小事物的生命气息接近，融合，让后一点一点将它们吸引过来，带入自己的身体，送入自己的穴道，沿着经脉慢慢运行，然后再融入血液中分送到毛细血孔中，在那里跟内力一起平静沉淀下来，到了第二次运功时，子都惊讶地发现，那些从周围事物带来的生命气息中竟然有一部分留了下来，虽然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但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惊喜。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练功方式，不像过去的内功修炼，也不同于弹琴练功，更不同于练习破天斧，那些都是通过自己的反复修炼然后将内力储存起来，积少成多，一步步扩大战果，提升自己的功力。这种办法不同，他不是先练后存，而是先存后练，他先是以神遇的方式从外部的世界里吸收生命气息，然后将它们带入自己体内，存入毛细血孔中，最后再用练功的方式将完全化为己有。

一旦学会了这种从外界获取功力的方法之后，在练习呗叶天书的时候，他的功力便有了飞速的提升和发展，那些生命气息所留下的内力不仅仅是一股内力而已，它们还带着本体的特点，颜色，温度，光亮，甚至气味触觉等，这些东西在子都的体内构成了一个丰富多彩的缤纷世界，这就是他的小宇宙。他利用他体内的小宇宙去模仿探知外部的大宇宙，按照大宇宙的运行方式去运行，并且尽可能让自己的小宇宙去融入大宇宙，成为大宇宙的一个小环节，然后在运行中获取身外世界的能量，将它们储存到自己体内，化为己有。

在体内真气增强之后，子都记忆呗叶天书的时候，他的体内产生的内力竟然就像是那一个个蝌蚪文字的形状，这些小蝌蚪在他的血脉中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慢慢地摇着小尾巴游动，它们都有各自的方向，而且各不相属，不能够有效地汇集在一起，所以产生以后便很快又消失了，虽然这些内力微小而不持久，但是它们却无处不在，即使那些没有开通的经脉和穴道之中也都是摇动着小尾巴游动的小蝌蚪，这跟正常修炼很不相同。

子都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在能够从石床上起身行动，走到洞口练功之后，只过了短短的四五天时间，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到之前功力的一半了，而且他已经能偶用各种方式直接从自己体内排毒。

这几天里，子都觉得自己已经不用再喝药涂药了，萍儿也不坚持，只是仍然将药拿来，放在一边，连续两天见子都真的不用再涂药，于是也便不再拿药来，连已经拿来的药也收了回去。有时候来了看到子都坐在石洞口练功，也不说话，只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见子都的身体恢复得十分迅速，内心感到很是惊讶，倩如曾说，子都要想自由行动，还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看来，刚刚过了半个多月，子都已经完全可以自由行动，并且恢复了相当多的内力

子都曾经多次向萍儿询问倩如的事情看，但是萍儿口风很严，无论子都怎样软磨硬泡，旁敲侧击，她就是不说一个字，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后来子都问得急了，萍儿干脆不再说话，径直走开，后来更是少来，除了每天中午送饭来，别的时候都不见她的踪影。

这天他在洞口端坐练功，等他练完了一个周天之后，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子都站起身来，突然味道一股腥臭的味道，就像是鸟兽尸体腐烂以后的味道，十分难闻，他在洞口边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有死掉的鸟事尸体，但是那种味道仍然不停地飘过来，一会儿左边，一会儿从右边，有时候从他的正前方飘来，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空气。

这是一阵腥臭味道从子都的脚下升起来，子都向下看时，石头上面除了飞溅下来的冰雪颗粒，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却看到自己身上奇怪的地方。原来他的脚步子裸露在外，黑乎乎的似乎长满了皴垢。自他被关在飞来石中之后，再出来衣服上就布满了破洞，所以很多地方裸露在外。但是那些皴垢看起来颜色太深，再看别的破洞处，露出的身体上面也是一层黑色的皴垢。

子都将身体上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边，然后赶紧撩开衣襟，当时便逮住了，原来他的全身都被一层漆黑皴垢遮住，那些腥臭的味道正是这些皴垢发出的。怨不得他闻到的气味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实际上是来自自己的身体。他想起先前自己排毒的时候，将手插入冰雪之中，很快洁白的冰雪就化成了一滩黑水。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黑色的皴垢，而是被自己排到体外的墨蜂毒，这次跟以前不同，不是用内功将毒素逼到手掌心，而是通过修炼呗叶天书，在全身各处万千毛细血孔中产生了数不清的游动的小蝌蚪，正是这些旋起旋灭的内力的运行，在不知不觉中将扩散到全身各处的墨蜂毒素一点点排出了体外，附着在皮肤上面。所以看起来就像是长了一层皴垢似的。

子都收受使劲在身上搓，但是那些毒素就像是长在他的身上，和他的皮肤结合在了一起，只把皮肤搓得生疼，竟没有搓下一点。他扭头看见石洞边的那个冰瀑，现在已经开始消融滴水，下面的石坑中满是冰水，于是便走过去，用破天斧敲开上面厚厚的冰层，从里面捧起冰水洗手，只洗下了很少的一些黑水，但是这些黑水掉进水坑里面，将整个水坑的水都变成了墨水，好剧烈的墨蜂毒。

子都想不如脱光了衣服，整个泡进水坑里，好好搓洗一番，将这些墨蜂毒洗干净。这几天子都能够自己修炼排毒，早已不再涂抹萍儿带来的药膏了，萍儿现在只是在中午的时候送来一些饭食，其他时候都不过来。于是便三下五除二，将破衣服全都除下，走进了水坑里面，坐在中间，只露出一个头。

冰水冷得刺骨，周围还结着厚冰，水里面有很多大块的冰棱，但是子都现在完全抵挡得住这种冰冷，他在水里将全身上下使劲搓洗了一番，觉得洗得差不多了，从黑水里面站起来一看，浑身上下仍然漆黑如鬼。他呆了一会儿，又重新坐回水中，心中充满了忧愁，如果这些毒素不能去掉，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一个黑色毒人？

子都在冰水里面坐了好长时间，已经冷到了脏腑骨髓，子都仍然一动不动，僵坐长愁。后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刚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的时候，一个人将自己扶坐起来，用手指不断地点击自己的周身大穴，并将他的内力从指尖注入自己体内，这些内力一进入自己穴道之中便开始发作，变得越来越灼热，不一会儿，自己就被变得得大汗淋漓，热气蒸腾，犹如被投进了一个密封的蒸笼里。

想到这里，子都心里一动，如果自己在运功时，通过毛细血孔将冰水吸进体内，然后运用玄功将这些冰水加热，说不定就能将这些附着在皮肤上的毒素溶解，然后随着热水排出体外。从道理上讲，这种方式应当能够取得效果的。

子都当即在水中端坐，然后开始运功，他现在的功力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一半，所以很快身体就变得热起来，过了一会儿，子都身体周围的冰水开始冒起了一些热气，这种热气越来越多，在水面上的分布也越来越广，再过一会儿，周围没有被击破的厚冰也开始慢慢融化，整个石坑中再看不到一块冰棱。

子都继续运功，身体变得越来越热，一盏热茶的工夫，整个石坑中的水都开始冒起了浓浓的水汽，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子都身体的四周开始冒起一个个的水泡，一开始还只是偶尔冒出一个，渐渐地，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在前后左右不停滴冒出来，子都已经用内功将整个石坑里的冰水加热到滚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