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奠父母

“春雪听师父这几句话不再自称为师，却直接说我，知道她要跟倩如断绝师徒关系，但是听她的语气却并没有生气，心中也很是奇怪。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倩如听了师父这样的话，并没有一点惊讶或畏惧的表现，而是顺口说出谢谢两个字。春雪心里暗自庆幸，同时又十分担忧。一则是倩如竟然如此单纯幼稚，对于恩怨是非如此复杂的事情，全凭直觉判断，没有一点机心，将来离山在外，面对那些刁钻狡黠的正邪各道人士，她的功夫虽然高强，但是如何能够做到自保，只能寄希望于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了。”

“另一方面，师父一向冷酷，对待妖邪辣手无情，听了倩如这些近似绝情的话，竟然能够如此冷静，一点气都没有生，当真是匪夷所思，就凭这一点，可以看出师父对倩如非常的喜爱。这件事这样处理算是过了这最危险的一关，但是却不可避免地为将来留下了遗患。一时之间，春雪的心里喜忧参半，一面是恩师，一面是师妹，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不断地祈求上苍保佑而已。”

“只听师父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去碧鸡山拜祭你的父母，回来的时候顺便到天梯山去拜见你天玄子师叔，他的手里有你父亲的一个遗物。当初如意曾跟我一起去碧鸡山，应当还记得路，让她带着你去吧。’春雪赶紧道：‘弟子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没能出门，也想出去散散心，正好这段时间山里没有事，不如就让我陪两位师妹出去走一趟吧。’云姥仙姬看了春雪一眼，道：‘也好，有你一起去，我就放心多了。早去早回，路上不要惹事。’”

“第二天，春雪、如意和倩如三个人结束停当，辞别师父吗，飞身空中，驾剑光向西南方飞去。这是倩如第一次出门，飞行在高高天空，不时地从一团团棉絮似的云朵里钻进钻出，俯瞰广袤的大地，山川草木，丘陵平原，犹如江河潮水般向后面滚滚流去，所有的形象都是那样的新奇，但是倩如刚刚获悉自己悲惨的身世，此行又是要去拜祭自己的父母，心里充满了沉重的悲哀，再美的景色也没有心情去看，春雪和如意一则是出行惯了，对于这样的景色熟视无睹，另外也考虑到倩如的心情，同样也没有兴趣浏览，大家就这样闷不作声地飞行，短短几千里的路程，竟觉得越外的漫长，早晨出发，直到下午未时才赶到碧鸡山幽谷。”

“大家在幽谷中落下，倩如看着幽谷中景色，依稀想起了小时候在此生活的情景，一晃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幽谷的景象依旧，但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却再也不见，想到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想到父母悲惨命运，又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两难境地，倩如不由得悲从中来，难于遏止，趴伏在埋葬父母的那块大石头上面，放声痛哭。”

“原来这倩如是一个至性至情之人，心中没有一点虚伪做作，她这一哭不要紧，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直哭得四面悲风骤起，顺着幽谷吹过来，飒然有声，树摇草偃，落叶在眼前婉转飘零。直哭得四周草木深处的栖鸟扑棱棱飞起来，在天空中呀呀哀鸣，久久不去。直哭得小溪呜咽不流，水中游鱼停止不动，岸上的灵兽从梦中惊醒，举着头四下张望不已。直哭得站在她身后的春雪和如意心中栖栖遑遑，忍不住陪着她掉了许多同情之泪。”

“等到她好不容易收住悲声，如意当年曾经亲眼目睹事情的整个经过，便指点着谷中为倩如相信描述当年的情景，她母亲如何用计甩开众人，想要从那面崖壁逃走，结果被师父一剑打回谷中，随后两个人在谷中某处对敌，大战了多少回合，在师父强大进攻之下，她母亲如何突然间性情大变，面相大异，变得凶横异常，让站在远处观战的人都心惊胆战。”

“后来她父亲赶来，就在那边的崖壁上，被天玄子师叔拦住，眼看着她母亲危在顷刻，不顾师叔的呵斥，只是拼命地往前闯，结果被天玄子师叔打得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满嘴流血，披头散发，形如疯狂。即使如此，他仍然一个劲地往前冲，大家看了都很震惊，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人就会被天玄子师叔活活打死。”

“就在这时，崖壁下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她母亲因为分神想要跑过来救她的父亲，结果被师父的诛灵剑从背后穿心而过，一时间大家都停止争斗，她父亲飞身赶到谷底，抱住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请她父亲活下去，养大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父亲没有同意，大叫一声，自绝了经脉而死，天玄子师叔赶紧去救时，已经晚了一步。随后她母亲转向师父，求师父抚养自己的孩子，如果有天分就教她练功，师父答应了，她母亲向师父跪下拜谢，只拜了一下，身子一歪，躺在地上死去，恢复了灵狐的本相。师父收回诛灵剑，征得天玄子师叔的同意，叱开这块大石头，将她们夫妻俩合葬在一起。”

“这些事情的经过，春雪已经对倩如讲过一遍，但是一旦身临其境，而且由当事人指点着地方再详细讲解一遍，听了以后又是另外一种感受，倩如免不了又是一阵伤感。这时夕阳衔山，血红的光辉将悬崖幽谷涂抹成一种瑰丽的色彩，一群群的山鸟从头上飞过，向着山谷深处飞去，天地间一片出奇的宁静安详。如果不是局中人，谁能相信在这样一个祥和安谧的地方，曾经进行过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演绎过一场如此激荡人心的爱情悲剧？”

“两个人见天色不早，便劝住倩如，春雪问她是不是打算将父母的遗骸迁移到云姥山上，以便可以随时祭奠。倩如摇摇头道：‘不必了。这里是我生活过的地方，也是父母选择的地方，他们最终命丧于此，也是他们的命运。我现在学会了御剑飞行的本领，每年来这里祭奠并不费事，还可以重新体验一下我小时候的生活。’二人听她说的有理，也便作罢，于是大家起身，向着那个找到倩如的荒山石洞飞去。”

“到了那个小石洞，天气已经黑下来，三个人将宝剑发出光来，照亮了石洞，这是一个不到的石洞，从外面到里面，不超过十五丈，只有三个小小的石室，如意指着最里面的一个小石室对倩如道：‘这里就是找到你的地方，当时你正在这个地方端坐闭目，似乎正在练功，这么多人来到了你的面前，都没有将你惊醒，但是大家并不知道你是在练功，你那时候还不到五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不可能如此全神贯注地修炼，所以大家只是认为你睡着了，至于为什么要坐着睡，大家都以为你是灵狐的女儿，当然跟人不一样啦。没想到你把大家都给欺骗了。看来你真是一个袖珍天才，只是我们没有看出来而已。’”

“倩如听了道：‘那天早起，我醒来后就没有看到父亲，吃过饭后，母亲说有事要出去，让我在洞里安心练功，不要出去。我坐在这里将父亲教我的功夫修炼了一边，但是母亲还没有回来，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便又重新开始练习，练不了多大一会儿，便完全失去了自我，不知道外界的一切。所以师父和师姐来到这里，我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春雪道：‘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在我所见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想你一样，能够在各种不同的环境里都专心致志地修炼，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取得别人可望不可即的功夫的原因。’”

“如意道：‘幸好当时师父走在最前面，不然，当时你很有可能就被那个什么风雷剑给打死了。’这句话有可能挑起两派的争斗，春雪赶紧使眼色制止如意，已经来不及，但是倩如听了以后，反应并不激烈，这才稍稍放心。三个人在洞里转了一圈，里面光溜溜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倩如看不到值得留念的东西，便离开了石洞。”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三个人飞起在空中，在浩瀚迷蒙的夜空中向回飞行。天上的星星似乎近在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它们又大又明亮，一闪一闪，发出璀璨的光明，虽然三个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行，飞剑冲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脸面被风吹得发疼，衣服也猎猎作响，但是那些看上去近在咫尺的大小星星却都是一动不动，一直都保持在相同的方向，相同的距离。”

“倩如现在已经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夜间长距离飞行，对于所见到的一切，她都觉得神秘有趣，毕竟她还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孩子，而且一直懂没有出过远门，现在她好奇的孩子天性被这种壮观而神秘的景象激发出来，对眼前看到的景象发生极大的兴趣，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低头看看地，头扭过来转过去，没有一会儿是静止的。春雪和如意分别飞行在倩如的两边，看到倩如这种情形，知道她已经从悲伤之中摆脱出来，都很替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