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箫音琴声中的冰与火

“这天，倩如来到那个小山上，在一片娇艳的菊花从中坐下，此时夕阳衔山，余晖飞满天空，微风吹过，万千黄色的菊花如潮般摇摆起伏，一阵阵的幽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面对如此优美的景象，倩如不由得心神皆醉，将寒玉箫从腰间抽出来，对着夕阳黄花吹奏起来，箫声刚刚吹起不久，远处的琴音也跟着幽幽响起。这人的弹琴的水平很高，不管倩如吹的是什么箫曲，他都能很快弹出又像伴奏又像协奏的琴曲，听起来箫音琴调十分的和谐，就像是本来写好的合奏曲。”

“倩如一曲弹完，天色已经昏暗，天上的余晖已经褪去，而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风不时吹来，山上的草木发出轻微的瑟瑟之声。倩如独坐黑暗之中，似乎失去了自我，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她心里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他自己从来不弹，只等着我吹箫的时候才用琴跟我配合，听这人的琴音，他在音乐上的造诣应当非常高，不然不可能直接随着自己的箫音弹出配合的琴调，一点训练的时间都不用，这人跟天琴山的掌门人玉振子有得一比，却不知谁的造诣更高？另外这人不知是干什么的，他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等着我吹箫的时候，他就弹琴来配。”

“倩如已经在这个小山上找过好几遍，并没有看到这里有一个人，甚至都没有人住的痕迹。那人应当不是住在这里的，他没事干，每天就在这里待着，等自己来。倩如忽然想到，自己不来的时候，这人一定是很寂寞的，以后自己没事应当常来这里，以免人家等的无聊。过了一会儿，倩如没有吹箫，那人也没有弹琴，四周一片寂静。天上的星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探出头来，一闪一闪地亮着。”

“倩如不明白这人是什么用意，既然有意跟自己合奏，为什么却躲着不跟自己见面，她抬头望着星空，一边想象着那人的模样，想了好久也只是想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心想这一下说不定能看到那人的面。原来她在云姥山上经常练习那首《摄魂》，却从来没有吹走过这些修身养性的曲子，因为师父明白告诉过自己，怕自己耽于音乐，消磨了意志。这因为如此，倩如在离开云姥山之后便不再吹奏那首《摄魂》，而是专门吹奏那些不能在云姥山上吹奏的曲子。”

“现在她想，自己何不吹奏一曲《摄魂》，将那人暂时制住，让他一时之间失去心智，不能再躲避，自己不就能够见到他了。于是她便运起内功，用寒玉箫吹起《摄魂曲》来。《摄魂》是天琴山掌门人玉振子根据寒玉箫的特点，专门为倩如写下的一首箫曲，因为寒玉箫是由北极冰原之下的万年寒玉做成，所以箫曲一味走的是阴寒的路子，用寒玉箫吹出阴寒的音符，箫音发出来，就像是冰冷的雪水潺潺流过，听到的人立刻会感到全身寒冷，如入冰窟，如果是集中箫音，专攻人的心脉，很快就会将人的心脉冻结，让人失去知觉，昏死过去，端的是厉害非常。”

“当初玉振子将《摄魂》箫谱交给倩如时曾说过，这是自己看到寒玉箫这一人间至宝忍不住写下来的，本意是想物尽其用，尽量发挥出寒玉箫的特长，但是这首箫曲十分阴寒歹毒，对人的伤害很大，一定要慎用，以免造孽过多，连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倩如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所以后来在练习这首曲子时，一直都没有用上内力，所以箫音也便没有杀伤力，只是空练去掉而已。”

“这是倩如第一次运用内功，将箫音当作武器去攻击一个人，当然她只是想止住那人，一睹其面，并不是真的要伤害那人。所以，一开始倩如并没有用上多少内力，但是那人的琴音也跟着响起，洋洋然似有暖意，并不惧怕箫声。于是倩如便慢慢催动内力，将箫音的攻击力逐步加大，那人琴音不再像过去那样为箫声伴奏，或者协奏，听起来倒像是在跟箫声相斗，琴音每响一下，就像是点燃了一朵火焰，熊熊燃烧，跟玉箫的冰雪寒音相抗衡，一时间倒也难分胜负。”

“倩如很是惊讶，没想到对方还是一个高手，不由得激起了她的雄心，要跟对方比个高低。倩如不断催动内力，箫声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连倩如自己都感觉到寒冷难禁，犹如置身在狂风呼啸的冰原之上，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开始结冰，流动时发出了细碎的玉石之音。此时倩如已经入魔，难于自制，只能奋力继续吹奏下去，寒玉箫在她的手中和唇上，似乎真的变成了一根寒冷的冰棒，只冻得手指和嘴唇刺疼。但是琴音仍然可以挡得住，仙翁仙翁的弦音，似乎点燃了一堆又一堆的熊熊烈火，倩如现在倒反过来盼着对方赶紧过来，用温暖的琴音温暖自己的冰冷的身心。”

“那琴音似乎明白了倩如的心意，开始一步步接近她，她感到了琴音所带来的温暖，使得她身上的寒冷渐渐消退，不过内心的倔强使得她不愿意服输，仍然不断加大内力，用箫声与琴音抗衡。不一会儿，她的身体便被冰与火包裹起来，里面是寒冰，外面是热火，在冰与火的夹击之下，她感到非常的难受，不一会儿便有些神志昏迷，她只盼着琴声赶紧消歇，那样她就可以停止吹箫，从而摆脱冰与火的折磨。但是弹琴的人跟她的心思一样，也盼着她赶紧停止吹箫，见她的箫声越来越强，便只好不断加大内力，将琴声弹得一声强似一声，把一波一波的热浪推向倩如，盼着将包裹在她身外的寒冰消融。”

“就这样，箫声和琴音互不相让，而倩如被夹在其中，渐渐抵挡不住，就在她的神志渐渐迷糊的时候，猛听得琴音大响了三下，她的身体就像是掉进了熔炉之中，被熊熊烈火烤炙，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寒玉箫离开嘴唇，无力地垂下，耳听得一人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是何苦呢？’脑子里嗡的一下，就此失去了知觉。”

“倩如在昏迷中听到一阵轻松温柔的琴音，就像是忽然回到了童年时代，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母亲轻哼的歌谣。又好像是卧身在一叶扁舟之中，飘摇在万顷碧波之上，左摇右荡，不知道将要伊于胡底。等到倩如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原地，琴声就在身边响起，既不冷也不热，就像是一根绵软的羽毛，不住地在她的心头轻抚，酥酥痒痒的，很是舒服。她一骨碌爬起来，惊惶四下观瞧，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阿弥陀佛，你终于醒了。’”

“此时明月升在中天，银光满地，琴声已歇，倩如向身边说话的人看去，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原来正是自己前不久从落神坊炼魂谷中救出来的那个青衣女子，只见正向自己分下身来，两眼中泪光闪烁，非常关切，见她醒来，又立刻破颜欢笑，眼里的泪珠还在不住地往下掉落。倩如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青衣女子擦了一把眼泪，笑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家公子。’倩如听青衣女子嘴里说出‘我家公子’四个字，赶紧想周围看去，只见在另一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衣袂被山风吹得不断飘起，但是他站的地方正好是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相貌。”

“不过这人的非凡气度，便只是在那里随便一站，也能够充分表现出来，此时倩如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相貌，但是仍然觉得这人犹如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心里不由得一动，脸上竟然无缘无故一阵发热。她赶紧站起身来，向那个白衣男子施礼，白衣男子也马上还礼，道：‘道友身上还有些不便，不必施礼。’倩如听那男子的声音深沉浑厚，甚有磁性，自己听了不由得脸上又是一热，因为自己是向月而站，唯恐白衣男子看到，赶紧转头去看青衣女子，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青衣女子笑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我家公子说姑娘刚才是因为阴阳寒热夹击，一时难于调节，才致昏厥，公子便弹了一曲《春生萌动》’帮助姑娘调理阴阳，现在应当没事了。倩如听青衣女子如此说，转过身又要向白衣男子施礼，却见白衣男子伸手拦住道：‘姑娘千万不要多礼，本来你救了萍儿一命，我们是来向你道谢的，没想到听了姑娘的神曲，自己一时技痒，便跟着弹奏起来，一连几天，只是沉浸在琴箫的音乐之中，竟将正事给放到了一边。’他轻笑一声，接着道：‘当初师父曾经训斥过我多次，说我这人耽于音乐将来一定会因乐费事，后来果然屡屡被他老人家言中，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就是改不了，希望道友不要笑话才好。’”

“倩如听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缺陷也是毫不掩饰，落落大方，对这人更是增加了好感。又听白衣男子冲萍儿叫道：‘萍儿，我做事丢三落四，主次颠倒，本指望你能时时纠正于我，不想我没有被你改变，你倒被我给改变了，哈哈哈。’白衣男子一边笑，一边转到了萍儿身边，对着倩如深深一鞠躬，萍儿则扑通跪倒在地，两个人齐声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倩如赶紧伸手去搀扶萍儿，道：‘使不得。’萍儿仍然跪在地上不起，倩如不便用强，便抬头去看白衣男子，这时白衣男子已经换到了向月的一面，月光之下，他的相貌看得分明。倩如看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这人是谁，怎么长相这等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