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沉的孤独

子都听那人说是一个白衣人将倩如救走，立刻想到了白衣使，心中一阵激动，毕竟那是与倩姐情投意合的人，因为种种缘由，有情人生生分离，天各一方，到现在恐怕已经五十多年了。如果按照人间的说法，已经过去快两世，两世为人，再相聚首，也不算是违背誓约吧。

虽然这样想，但是子都知道自己是在为倩如和白衣无常使找理由。也学那根本就是另一个人，天下穿白衣的人尽多，怎么就确定一定是白衣使呢？

只听对面那人道：“你打算怎么办？”

子都这时已经听出来那人的声音，正是他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蒙面的麻面女子，知道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要不要替倩如赴约。原先蒙面女子扣留倩如是为了找自己，现在情形反过来了，她要扣留自己找倩如，或者她想一举两得。子都想一时犹豫不决，如果不留下，显得倩姐言而无信，如果留下，就怕倩如知道后，会不顾一切地赶来，那样正好适得其反。

蒙面女子冷冷道：“看来你们姐弟俩是一路货色，都是些言而无信，心口雌黄之辈，唉，看来还是我看错人了。”

子都听她的话，胸口一热，道：“我跟你去。不过有一个条件。”

蒙面女子道：“你现在重伤初愈，我不必听你的什么条件，一样可以将你抓起来，但是我还是期盼着我们俩之间能够有一场公平的比斗，不愿意让人说是乘虚取胜。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子都道：“我跟你去的事情要秘密，不能宣扬得让人知道。”

蒙面女子道：“你要顾及你的名誉”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

子都知道她明白了自己这样要求的真正原因，怕她改变主意，赶紧道：“不错，人人都有自己的名誉。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

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希望你是真的爱惜名誉，不要跟你姐姐一样说了不算才好。”

子都道：“倩姐那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将来大家自然会明白。”

蒙面女子道：“但愿如此。那就这样说定，后天中午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碰头。”

女子说完之后，突然消失无踪，就像是突然溶化在迷离的黑夜之中，没有听到一丝动静，甚至都没有，看到一丝征兆，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子都心里十分佩服那女子的功夫了得，但同时也冒出一股倔强不服的劲头，有这样的对手也是一种幸运，即使她不找我，我终究也会找上她的。不过，她的嗓音可真好听啊

子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黑影，不知什么时候，月亮从背后偷偷升起，将笼罩一切的迷离黑纱揭去，露出万物的真实面目，但并没有带走它们的神秘。

子都苦笑了一下，人家早就走了，自己却还是在这里呆立长愁，幸好没有被人看见，当即双臂一振，人便飞起在空中。刚刚飞出去不到两丈远，便听到身后一声轻笑，似乎正是自己最怕听到的银铃般的声音，脸上不由得一热，催动内力，急急飞走。

回到自己藏身的崖壁，远远地看到萍儿正站在洞口，一动不动地朝这边张望，子都心里想，这又是一个至情之人，不知道她听说自己的老主人出现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萍儿一见子都，便立刻问道：“怎么样，见到姑娘了没有？”

子都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倩姐已经逃走了。”

萍儿惊道：“逃走？不可能。我曾经哀求了她多少次，她都没有答应，怎么会逃走？”

子都道：“因为有人帮助她。”子都有心要看看萍儿的反应。

萍儿满脸惊异，道：“谁？”随即又摇摇头，道：“不可能。”

子都道：“听说是一个白衣人”

萍儿惊失声叫道：“白衣人？”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兴奋和疑惑。她在洞里来回走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公子回来了，他终于回来啦，这这可真是太好了。”她忽然站住脚，回头问子都：“你看到公子了？不不，你是听谁说的？”

子都道：“那个蒙面女子。”

萍儿道：“蒙面女子？那个强迫姑娘跟她走的蒙面女子？”

子都道：“正是她。”

萍儿继续在洞中转来转去，嘴里喃喃自语，也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站住脚，道：“如果是公子，他就该跟着姑娘来这里找我才对啊，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来啊？”过了好一会儿，萍儿才平静下来，看着子都，道：“我要去寻找公子和姑娘，或许她们回到自己的石洞里了，我现在就要去万一我走之后，他们来这里找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在自己的石洞里等他们。”

子都点点头，看着萍儿走向洞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孤独感。石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像有生命以来，他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却有着太多的牵挂。那些曾经对她关爱的人，一个有一个在他的眼前消失，鹿姨，浣衣仙女，展如，云罗衣，玉忘机兄妹，醴泉崖的紫英，还有倩姐和萍儿子都感到一阵茫然若失，站在洞里，就像站在云端一样。

嗖的一声，一条人影从洞外窜进来，子都刚要伸手去拔腰间的斧头，只听那条人影道：“公子。”却是萍儿的声音。

子都见她去而复返，以为她不走了，喜道：“怎么，你不走了？”

萍儿道：“不是，我忘了一件事，所以赶回来告诉公子。”

子都心里一凉，懒懒道：“什么事？”

萍儿期期艾艾道：“明天明天天梯山要跟落翮山决战”

子都大吃一惊，道：“什么？”

萍儿道：“他们约好了明天在东西边的鹰愁涧决斗我本来差点就忘了”看着子都震惊的样子，萍儿不再说话，知道说了子都也听不见，她的心里觉得很是对不起子都，但是她现在不能陪着子都在这里一起迎敌，她一心一意要去找自己的两位主人。又说了两句话，见子都还是充耳不闻，于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等到子都醒过神来的时候，萍儿早就不见了。子都这才想起，萍儿在自己准备去麒麟山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就是在犹豫这件事。她既想告诉我两山决战的事情，又怕我知道了之后，因为落翮山的事情而耽误了救倩如。萍儿当然是为了倩如才这样的，不过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不要说我已经答应了她，即使没有答应，听到了倩姐的事也决不会不管，当然落翮山的事也一样要管，一件事也不会放下，如果没有能力做到，那就战死来报答自己的亲人。

现在好了，倩姐已经被白衣人救走，自己可以一心一意去帮助落翮山抵御天梯山。落翮山根本不是天梯山的对手，但是子都知道师父的脾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屈服的。子都走出洞外，飞身空中，施展自己的飞翔术，朝着落翮山方向飞去。

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一角残月悬挂空中，犹如一把银色的镰刀，反射出惨淡的光线，天空深邃，而大地就像是沉浸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子都像是一直大鸟在空中独自飞翔，他现在飞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自如，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点飞翔的快乐也感觉不到。再过几个时辰，落翮山就要跟天梯山决斗了，这次不比百年前的那一次，强弱相去太远，无论如何落翮山是没有胜算的。子都知道即使加上自己，也没有多大用，但是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不一会儿子都已经看到了落翮山，远远望去，黑魆魆的，就像是一根天柱，威武挺立，看起来就跟师父的身影一样。子都径直飞向天羽宫，在天羽宫东边的那道山陵上落下身子。施展轻身功夫，在树林的掩护下，快速接近天羽宫，到了天羽宫正门的牌坊那里，他稳住身形，探头一瞧，只见大门口一个人影都不见，子都觉得奇怪，后来一想，双方约定好了明天决斗，今天晚上当然不会前来偷袭，再说，如果对方前来，就是有人放哨又如何，倒不如故作大方，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全力迎敌。

子都走过广场，进了大门，果然里面也没有一个人影。子都放轻脚步，径直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了师父的院门外，大门虚掩着，子都知道师父厉害，不敢上前推门，也不敢施展轻功跳上院墙，当即施展飞行术，慢慢地升到空中，见师父的屋里还亮着灯，便越过院墙，飞到师父的窗前，悬身空中，侧耳静听。

猛听得屋里一个人道：“大师兄说得对，以咱们现在的能力，确实不是天梯山的对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咱们保存实力，暂且躲起来，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回来报仇雪耻。”

另一人道：“时机成熟？三师兄所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时机？如果那样做，就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扇耳光，即使将天梯山打败，用能怎么样，难道就能将自己脸上的羞耻去掉？”

子都听了惊喜交加，原来这两个说话的人，一个是三师叔青雕，另一个竟然是四师叔鸣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