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个老奶奶，我是个老爷爷

练霓裳听了子都说的落翮山的计划之后，想了想道：“这个计划很好，但是有一个关键的地方，就是涧谷尽头的石洞口，如果要让所有参战的人逃走，必然要花很长时间，那时候天梯山的人一定已经随后赶到，你师父和大师伯只怕就逃不走了。”

子都本来在谋略机智方面不在行，听了练霓裳的分析觉得很是在理，心中便又着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练霓裳道：“到时候我们就埋伏在山涧尽头，寻找时机帮助你师父他们逃走。到时候听我的指令，在关键时候，从旁对天梯山突然一击，只要他们稍稍一乱阵脚，你师父自会机会逃走，我们没必要等着看他们逃走，只需要造成对方混乱即可。”

子都听了连连点头。

练霓裳到：“有一点且记，一定不要提前暴露，不然就失去了突然袭击的效果，单凭我们俩还不足以抗衡天梯山。另外我不能跟天梯山的人照相，也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功夫，所以咱们只能又一击的机会，不敢成功不成功，都要立刻撤出来，知道吗？”

子都听练霓裳想得如此周到，一定不是刚才想出来，应当是考虑了很久，换一下位置替她想想，也很是不容易，云姥山与天梯山的关系很密切，她却要帮助自己对付天梯山，当然不能暴露身份，心里对她很是感激，道：“谢谢你”

练霓裳冷冷道：“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考虑。”

子都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练霓裳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能做到这里，能不能脱困，那就要看他们的命了，你必须答应我，只能出手一击，然后立刻退走，不管战场上出现什么状况，都不能再回头。”

子都想，练霓裳的计谋很切合实际，不比自己只知道傻着急，傻使劲，却不知道这劲该往何处使，什么时候使。以师父和大师伯的功夫，自然是稍有机会便会遁走，一旦摆脱开，对方再想追上就不可能了。要是万一没能逃走，加上自己也是白饶。当即点头道：“是。”

练霓裳似乎仍不放心，追问道：“是什么？”

子都道：“到关键时候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打乱他们的阵脚，不管成功不成功，都要赶紧离开。”

练霓裳点点头，随后和子都商量了撤退的方法，要是在一起，就不用多说了，如果一旦被冲散，在什么地方会合。子都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切都是唯练霓裳马首是瞻。练霓裳道：“万一我们散开，大家立刻向东西两个方向逃走，谁也不要顾谁，逃出百十里远，摆脱开追兵之后，都转向南方的麒麟山”

子都惊道：“麒麟山？”

练霓裳道：“不错，是麒麟山。”

子都奇道：“那不是天梯山的老巢？”

练霓裳道：“是啊，正因为是天梯山的老巢才会安全，他们一定以为我们会向北逃，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向南逃，更不会想到我们会合的地点是麒麟山，所以，那里会面最安全。”

子都听了脸上一红，因为他刚才就是想着要向北跑。

幸好练霓裳似乎没有感觉到，继续道：“在麒麟山的东南有一个小山，名字叫作牛头岭，山顶有一个大石头，看上去就像是牛头的犄角，我们就在那里会合。天梯山布置的眼线都在麒麟山的北面，那里没有人，不会被人发现的。”

子都现在的心里不仅对练霓裳感激不已，而且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的年龄也不大，不仅武功比自己高，而且聪明伶俐，足智多谋，处处都比自己高一筹。在此之前，子都遇到很多比自己厉害的人物，但是他们大多是前辈，即使不是前辈，也比自己的年纪大得多，所以子都心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佩服之情，换句话，也可以说是子都自己一向很自傲，从来没有服过输，即使当初被天梯山的不害打得遍体鳞伤，也只有激发他心里更大的斗志，从来没有过服输的念头。

现在不同了，这个突然遇到的小女孩，看起来比自己的年龄还小，但是文武双全，文韬武略都远远胜过自己，自己能够想到的似乎都没有逃出人家的目光，自己没想到的，人家也都想到了。这样的一个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不过至少目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这让子都感到很是欣慰，似乎有了这个人的帮忙，天下事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两眼看着练霓裳，不觉痴呆了。练霓裳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痴痴盯着自己看，目光中流露出欣羡和爱慕，还以为他心起邪念，不禁怒火中烧，冷哼了一声。

子都从幻想中猛醒过来，只听练霓裳道：“你现在还在害怕吗？”

子都奇道：“害怕？没有。”

练霓裳道：“那为什么还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子都这才发现，自己确实还抓着练霓裳的胳膊没有放，这么长的时间，子都竟然一直都在抓着她的胳膊，他脸一红，赶紧放开，羞得无地自容，不敢抬头看练霓裳。

只听练霓裳道：“你准备怎么去，就这样？”

这句话救了子都，他也遽然而醒，将心思收回到正事上，一边暗暗自责，一边道：“是啊，就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他仍不敢抬头。

练霓裳道：“你跟我不一样，用不着化装易容。”

子都这才知道练霓裳穿戴成这副模样，并不只是为了迷惑自己，而是为了不让天梯山的人认出自己来。看来她真的早就想好了。

练霓裳接着道：“不过如果化装，这样袭击会更有效果。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套衣服”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子都抬头一看，果然看到练霓裳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却不知刚才这个包裹被她藏在哪里。他听练霓裳说化妆之后，袭击的效果会更好，所以毫不犹豫地道：“我愿意。”说着伸手去拿那个包裹。

练霓裳手往后一缩，道：“时间不多了，还是让我替你做好吧。”

子都跟着练霓裳走到一个小河沟边，被练霓裳用粘泥在脸上一阵揉捏之后，退后看了两眼，给他穿上了一套绫罗衣服，上面满是招财进宝的字样，然后给他戴上了一定斗笠，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子都看着自己，正觉奇怪，身上看像是财主，头上看像是农夫，忽听得前面传来扑哧一声轻笑。

抬头看时，只见练霓裳的面纱正在轻轻抖动，却看不到她的脸。子都不知道她把自己给作弄成什么样子了，他弯腰向前，去看自己水面的倒影，只见晃动的水面出现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满面黧黑，皱纹纵横交错，口眼歪斜，脸上满是乱蓬蓬的花白胡须，看上去十分的平庸猥亵，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练霓裳的易容术这样了得。

子都回头看着练霓裳，练霓裳忽然摆出一个龙钟老态，弯腰虾背，身子微微颤抖着，显然就是个年过七旬，衰老疲惫的老太太。他心里忽然一动，笑道：“你是个老奶奶，我是个老爷爷，这样咱俩在一起才相称，你说是不是？”

子都觉得两个人的相貌很有意思，并没有多想，便脱口说出了这句话，以为练霓裳听了一定会高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讽于我吗？”

子都听了一惊，这才明白自己这句话有些大不敬，自己不该贸然说出跟对方一对儿的话语，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练霓裳冷冷道：“误会什么？”

子都道：“误会误会误会”他一连说了三个误会，也没有说出误会的内容，心里一急，便觉浑身不自在，不敢再迎着练霓裳的目光去看。其实子都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练霓裳不问，子都倒还不觉得怎么样，她这么一问，到好像自己心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时间吭吭憋憋，说不出一句话来。

练霓裳也不说话，子都能够感觉到那两道从面巾后面射出来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利剑，直刺他的双眼，使他不敢对视，不由得地下了头，这种尴尬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是子都却觉得非常漫长，额头凉浸浸的，竟然冒出了汗水。

只听练霓裳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应该收起那些没有用的邪念，集中精力去干正事了。”

子都听了练霓裳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上了绞刑架的囚犯忽然听到了大赦的消息，赶紧道：“是是是，该去做正事了。”

练霓裳道：“你准备用什么兵器？”

子都想也没想道：“破天斧。”

练霓裳道：“不，最好先不要使用破天斧。”她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根铁鞭递给子都，道：“你先用这个，斧子到万不得已时再用。”

子都接过铁鞭，入手竟然很有分量，他问道：“那你用什么？”

练霓裳顿了一下手里的龙头拐杖，笑道：“老奶奶当然用这个。”

子都见她自称是老奶奶，却不敢再跟她开玩笑。心里却觉得这女子真是奇怪，别人开玩笑她就生气，别人不说，她自己却开起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