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很多故事的开始,就是从那不经意的一瞬间开始的。因为好奇害死猫。
他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多的如此刻天上的星星,他数不清。
他讨厌杀人,那浓浓的血腥味,总让他仿佛回到当年那如噩梦的一刻,父母,妹妹,师傅,管家,家丁,所有人一个个的倒下,满地是血,血染的噩梦。
他不介意杀人,当银白的剑染上血红,飞舞着寒光,当犹如猩红的玫瑰花染红漫天飞雪,红色的雪,当那些人一个个如软泥般的倒下前,嘴中的哭泣,狂笑,诅咒,眼中的惊恐,不甘,绝望。他的眉不会皱一下,他的心没有感觉。
当一个人不管杀多少人 ,杀什么人都已经没有感觉了,那该是说他可怕,还是说他可悲。
只是,他的剑没染过血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
仇,已报,剑,已长埋。埋在那一堆堆没有墓碑的坟前。
仇已报,剑已埋,心却仍是没有光的夜,血仍是没有温度的泪。
仇已报,恩仍要还,所以他还在杀人,杀那些他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好人坏人,甚至不知道性别,年龄的人。
他只是别人手中的剑。而他的手上已经没有那把他自己的剑。
直到有一天,他累了,厌倦了。他离开了那个他原本曾以为是天堂的无边地狱。
“你早晚会回来的,这里才是你最适合的地方,你本身就是阴暗,只有地狱般阴暗的地方才是你的归宿”那个人很肯定的说。
也许吧,只是他累了,他只想离开。
喝着酒,半是斜躺的靠在那树杈,仰望着夜空,星星稀疏的可怜,连月光都是惨淡的,透过密叶的细缝,微弱的光斑驳细碎的投在他的脸上。
十岁那年后的他,是阴暗的,如同这样的夜。
十岁前的他呢,曾经欢笑,曾经单纯,曾经的家。
回忆曾经,影像离离片片,模糊的如同浓雾般的幻像,似乎已经是千万年前的事了,想不起来了。
回忆,只不过像是淡化的疤痕,淡了,尽管触目惊心,已然不痛,还是淡了。
一个人的日子,很久了,耳边那小虫的啾啾,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提醒他,现在他仍是一个人。
也曾以为,永远就是这样,一个人。直到遇见了她。
尽管相伴时日不多,尽管想别时日也不长,可是,总在脑中不断的浮现那张笑脸,那是璀然如花?古灵精怪?单纯无暇?坚毅?淡然?无知?天真?,灿烂如阳光。。。。。。
他无法形容,也不懂得形容,他的脑中就一个字:光。
他又灌了口酒。她会是他阴暗中的光吗,还是又一个匆匆过客?
第一次见她,她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的躺在树林里。
从来不曾有过怜悯之心的他,居然会停下来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也许很多故事的开始,就是从那不经意的一眼开始的。
那不过是个长相略为纤瘦帅气的男孩子,只是那种帅气已经如游丝,随时都将濒临着随他的生命而去。
他是冷血的,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眼,他正抬脚要离开时,她突然咳嗽吐出了一大片黑血,那血的气味让他皱眉,是毒。凭他的医术,他知道她中毒了,而且很深。
是的,他医术高超,只是连他自己的医术有多高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只杀人,从不救人。杀人比救人往往要简单容易的多,人死了自然就不用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从来只选择简单的途径。
她吐了很多血,吐得全身,吐得满地,是内伤加中毒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还没死。
他想,她还能撑多久。
他想,是让她自生自灭,还是杀了她减少她的痛苦?。
也许是好奇,只是好奇,他给她把了脉,惊讶:她是女子,毒并不难解,没有内伤,她的内力修为很高,恐怕不只200年。
那强大的内力带着毒血乱窜,就像是笼中困兽一样,到身体的奇经八脉经脉,五脏六腑,甚至毒气已经攻心,可是她本身的内力配合着身体,又像是尽力的在排斥着毒气带来的伤害,所以才会吐了那么多的血,好像要把毒全部吐完为止。
也许是好胜,只是好胜,想用医术挑战一下,是否能回天,他用银针施救。可惜,失败了。
他在等,她能挨多久才会死去,或者该挖个坑等着,一个女孩子暴尸荒野或许不好。
他诧异,自己对一个陌生人的怜悯的停步,把脉,施救,甚至还想着为她挖坟。
更惊讶,他要把脉后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个女子。
他怀疑他的眼神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差,盘膝而坐,仔细的端详一下。
她长的还真是男像,眉毛虽长,却不是如一般女子细细的柳叶眉,而是略有点粗,双眉微蹙,略带英气,皮肤倒是白而细腻,睫毛紧闭倒也很长,嘴不大,沾血的薄唇,甚是妖媚,分开五官独看不失美女,只是,为什么整体来看,怎么看都是一个秀气俊俏的男子,难道是那全身散发的气质。
若着女装,定是不如男装好看。这是他端详许久的结论。
他居然有耐心的坐了一天,就为了等着给一个陌生人挖坟,埋葬。
是的,他在等。等着她死。
可是,她活了,还是生龙活虎般的活过来了,吐了那么多血,脸却很快的红润了,像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像迷一样的活过来了。
他居然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善于说话的他,第一次主动对一个陌生人开口。有时杀人比说话简单,要杀的人不必多言,不杀的人何须多言。所以他冷,冷的连话都冻结了。
女人很麻烦,尤其是多话的女人更麻烦,所以他讨厌女人,更讨厌话多的女人。
她是女人,还是个话很多的女人,可他居然不讨厌她的叽叽喳喳,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还会逐一的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他是不是寂寞太久了,还是因为她的笑。
她的笑,似乎能触动那内心深处的那根心弦,那是怎么样的笑,他无法形容。
她很直接。她直接的评价他的外貌,只是耐看形的,很淡然。有多少女子都是含蓄娇羞的对他暗送秋波,若不是他阴冷的让人害怕,让人不敢靠近,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了。
她很粗鲁。讲话时常粗声大气,不像其他女子柔声细语的,吃像更是与一般男子无异。整个鸡腿拿着撕咬,满嘴的油腻。或者那是种久违了的率真。他不喜欢造作的女人。
她很奇怪,尽管误会他看过她的身子,不是哭哭啼啼的,大惊小怪的。而是威胁:“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怎么样就以身相许的女人,你要敢说出我是女的,小心我挖了眼珠子。”
她居然不怕他,自作主张的叫他“木头”,他也不介意。已经很久了,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而他也几乎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她是个路痴,绝对的路痴,东南西北分不清楚。
她转身离去时,他居然瞬间有点淡淡的失落,就在他苦思为什么会有那奇怪的感觉时,她又转身而回,又让他瞬间有了淡淡的喜悦。
“我看你,又是菜鸟,又是穷光蛋的,人又象木头一样呆呆的,江湖险恶,要是没钱,要没个人罩着你,你肯定很快玩完,要不我雇佣你做个随从,从此你吃喝不愁,我吃啥你吃啥,又有我照你,不会有人欺负你,怎么样”
这是让他做随从的理由,尽管理由不像个理由。
他诧异为什么自己会有瞬间的失落却又有瞬间的喜悦。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那么奇怪。短短的一天,只是短短的一天,他破了很多例,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一个陌生的女子。
他犹豫了,他甚至有点慌,跟着她,自己会被带往何处,自己会不会变的不在是自己,可是他又有点期盼,期盼着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改变。
未知让他慌乱,可是未知更让他好奇,一个人漂泊久了,也许改变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犹豫片刻,他答应了,答应做了一个随从,一个下人。
他成了下人随从,这事要在武林传开,恐怕又是场轰动。但,他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