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璇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淡然走进了王城。裴展白本不愿意让她独自入城,但是常平青性子暴烈,又天生多疑,若是她不单独进城,接下来所要谈判的也就难上加难。叶紫璇想裴展白保证了许久,在答应他坚决不会逞能的前提下,裴展白终于允她进去。
当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城内还有黑暗王国的势力接应。
叶紫璇刚进城,身后的城门立即重新合上,有卫兵前来领路,她跟着卫兵走到城后临时搭建的一所房子,屋内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再无其他,常平青坐在首位,目光如利剑一般落在叶紫璇的身上。
“在下白宣,见过常将军。”叶紫璇走到常平青面前向他行了个标准的礼仪,以示尊重。
“掾疆军副统领,白宣?”常平青挑了挑眉,他并未先问叶紫璇手中那块玉牌从何得来,而是先问起他的身份,可见,他现在更加在意的是他为何跟随裴展白攻入王城一事。
叶紫璇点头承认他的说法,掾疆军虽然与裴展白的军队合并,可王城中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定白宣所带走的三万兵力依旧是裴泰开的。叶紫璇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细细打探起这位传说中名声并不太好的将军,他肤色微黑,脸部线条极其粗狂,在下颚处还留着一条手指长的疤痕,他给叶紫璇的第一感觉便是一名十分勇猛的汉子。
与此同时常平青也在打量着她,白宣,人如其面,斯斯文文,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跑了,但他那双眼睛却让他赞叹,清澈、平静,一般人若站在他面前被他打探,大多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可是白宣却不同,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直视他的双眼。这不仅勾起了常平青的兴趣,“白副统领领着朝廷俸禄却与叛贼勾结,如今还敢单身闯入我处?就不怕有去无回?我听闻白副统领武功了得,莫不是胆子也大到无边?抑或是仗着手中的那块玉牌?”
常平青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个个问在点上,一个比一个犀利,叶紫璇微微一笑,没想到常平青到也不是个莽夫,“将军一连问了在下好几个问题,不知您比较想先听到哪个问题的答案?”
“……”常平青一噎,完全没料到白宣会反问出这个问题,他顿了顿道:“没想到白副统领,除了一身武功,口舌也十分了得,我既问出口,白副统领难道不觉得都该给我个合理的解答?哪个要紧哪个缓慢白副统领不会还要本帅教你吧?”
“好吧。”叶紫璇双手一摊,看似十分无奈的样子:“将军您问题实在太多,在下在城外已经站了一夜了,可否容在下坐着慢慢回答?因为在下要说的实在太多了。”
常平青嘴角抽了抽,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叶紫璇立即在那椅子上坐下,哪知她坐下后并未马上回答,而是四下张望了好一
会。
“白副统领可是有何东西落下?”常平青疑惑的问道。
“哦,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没有茶水?”叶紫璇回答十分认真,常平青一听,差点没将面前的桌子直接掀翻到她的脸上去,没有茶水?你当这里是茶馆啊?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是过来谈判的?竟然还敢在他面前要茶喝!
就在常平青准备发怒的同时,叶紫璇接着说:“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有此疑问罢了,将军无需在意。”为了证明她确实只是随便说说,叶紫璇十分卖力的向他挥了挥手,那袖子里忽然露出一抹黛色长绳,常平静粗眉一挑,那黛色长绳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正是系住玉牌的绳子,因为玉牌贵重,所以家族里专门从外域的能人那求来一种黛色丝线用来固定玉牌,以防丢失。
“来人,给白副统领上茶。”他忍下心中气闷,吼道。
很快,门外走来一面色惨白的士兵,将刚泡好的一盏茶水放在叶紫璇面前,茶水一放,他又以十分快捷的速度退了出去。
叶紫璇大惊:“外人传说赤焰军常将军凶神恶煞,在下却以为将军一张豪放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呀!”
刚才是谁觉得白宣此人斯文的?明明就是一地痞无赖!常平青忍无可忍,咳了几声道:“白副统领,可以回答本帅的问题了么?”
“哦哦。”叶紫璇恍然大悟,似是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将军您刚才问在下为何要造反是吧?”叶紫璇用词大胆,直接将“造反”两个大逆不道的词语挂在了自己身上,常平青心脏十分受不了的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继续,叶紫璇就如接到对方的鼓励一般,说起话来竟带着几分得意:“将军应该知道我白宣参军前是什么身份,因为家中贫困,不得不靠着给人看风水赚银子,幸亏得老天厚爱,让我提早还清了家中的债务,在下自幼就憧憬着能上战场为国争光,碰巧五皇子组建掾疆军给了在下如此珍贵的机会。将军您问我为何要拿着朝廷俸禄却与朝廷作对?在下只是不想裴氏王朝百姓的双眼被阴谋和黑暗所蒙蔽。”叶紫璇渐入整体,脸上的神色不再起伏洋洋得意,反而越来越严肃起来。
“在你眼中,当今天子如何阴谋黑暗?”常平青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倒也没有拍案而起将叶紫璇赶出去,叶紫璇为此感到十分满意,她不答反问:“那么将军觉得当今天子如何?”常平青沉默了,他常年在西南地区征战,甚少与裴氏几位皇子打交道,大皇子天人之姿,二皇子儒雅斯文,五皇子杀伐狠绝……这些都是早年听大臣们说的。虽然裴泰开将他的赤焰军抽调一万去了掾疆军,他十分厌恶,但裴泰开登基后的种种行为,令他更是不满。
裴泰开服丧未满三年就登基,并在宫中大宴群臣,酒席之豪奢,其
用度不敢估算。不仅如此,只要稍稍不顺从他的臣子,必定会在几天后因某些莫名其妙的罪行而入狱。而叶承与成宽作为他的“良师益友”,也在朝中作威作福,无人敢与之为敌。裴泰开登基不足一月,便下令增加全国赋税,引得民生哀叹连连,就连他在远处的老母亲,也写信与他抱怨。
最近更不可思议的事,王城里竟有人传言先皇之死与皇上脱不了干系。常平青心中虽然惊讶,但是他本就与裴泰开看不顺眼,并未出面阻止这些流言的传播。裴泰开自然也从其他的地方听到了这些舆论,他在大殿上大发雷霆,势必要找出始作俑者。
真的是空穴来风吗?他不仅有些怀疑。裴泰开登基不久,根基尚未稳固,他和尹天左手中的兵权,裴泰开想夺,却一直未找准时机,本想借着这些流言让他们交出赤焰军和龙啸军的兵权。可惜尹天左十分让人跌破眼镜向裴展白投诚了。他在意外的同时,隐隐察觉了裴泰开的不同。可惜他的老母亲和妻儿都被裴泰开提早一步控制,就算他想交出兵权也是不可能了。因为,裴泰开命令他带兵抵挡裴展白的大军。
一生凶猛威名在外,到最后却因为一个登基不到半年的小子给威胁了。这种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受,但是看在王城数十万条百姓生命的份上,他不得不到接受这样的威胁。
叶紫璇见他沉默,摸准了时机继续在他耳边煽风点火道:“想必将军与皇上相处时间不久,无妨,我和皇上相处时间也不久,哦,不,应该说皇上那时候还不是皇上,而是五皇子。当时我拜入五皇子府中,五皇子因为赏识我,让我做了三万掾疆军的副统领。呵,副统领听上去很了不得,其实只不过是替他收拾烂摊子的管家而已。掾僵军刚成立不久,三万士兵个来自不同的地方,习性与作风都相差甚远,五皇子之所以还要这样的军队,不过是因为有这样一只军队一方面能助他登上王位,另一方面也是给远在沙僵的睿王爷一个暗示。”
“你的意思是,皇上早有篡位之意?”常平青了然,竟也不管自己对当今天子用了“篡位”这样忤逆不道的词汇。
“没错。”叶紫璇点点头道:“先不管我是如何知道五皇子有夺位之心,当时,外域兵偷袭沙僵,五万兵力将沙僵围得水泄不通,尹将军上殿请求出兵援救,但是遭到五皇子和叶承等人拒绝,五皇子以掾疆军为由,让我领了兵符领兵前去沙僵救援。在前去沙僵的前一天夜里,五皇子招我入府商谈。将军可知五皇子对在下说了什么?”
常平青眼神渐冷似乎已猜到了大致内容。
“五皇子给在下留了一道命令,他命令在下到达沙僵后,在沙僵城十里外的地方停步,他告诉在下,一旦听到城破的声音,便领着三万掾疆军冲入沙僵城内斩杀睿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