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似乎流缓开始停滞不动,肩上的疼痛已不算什么,心脏似被一群白蚁啃噬,一分一厘犹如针扎,浑身冷汗直流,叶紫璇的意识疼得渐渐失去知觉,漫天的箭,遥远的夜空,都在旋转着,叶紫璇的视线一分一分变得模糊,直至什么都看不见。
凛冽的山间寒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的身体如磐石狠狠向下坠去。
叶紫璇的身体沉重如铁块,手脚冰冷,意识浑浑沉沉,仿佛沉溺在一潭黑色的死水之中,动弹不得,呼吸不得。
朦胧间,似有个身影向我靠来,看不清,也摸不着。
为什么抚着她脸颊的手,如此轻柔,却又如此冰冷,甚至能感受到掌间清晰的纹路。
他又在叹息什么,为谁而叹息。
唇上一凉,口被那丝凉意轻轻撬开,一颗圆圆的物体滑入口中。
好苦!
叶紫璇皱了皱眉,又是一阵晕眩,她重新失去意识。
……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左脸忽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叶紫璇努力睁开厚重的眼睑,想看清是不是做梦,没等完全睁眼,右脸紧接挨了个更狠的耳光,火辣辣的疼痛提醒我,叶紫璇正在被人甩耳刮子。
口中顿时涌出一股子腥甜,叶紫璇偏过头正想破口大骂,却看进一双美丽的秋水明眸,这眸子全无之前的温柔动人,带着浓浓的狠戾与嚣张。
“嘿,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宁宗月面前演琼瑶戏么?”叶紫璇吐掉口中的血沫子,艰难地咧了咧嘴,可惜脸肿得太高,动起来有些痛苦。想去揉揉,发觉双手被铁锁牢牢铐住,身体扎扎实实绑在一根肮脏的大木桩子上,她想她的脸色估计好不到哪去,颇有点像周扒皮拷打农民的戏份。
叶紫璇扫了眼四周,大概被甩耳光甩得有点儿懵,眼睛不大好使,周围晦暗潮湿,不见阳光,石头堆砌的墙面上插着几处火把,羸弱的光火兹兹作响,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得,叶紫璇被狗血的抓来某地牢居住了。
“来到此处还有这份闲心,你倒是第二个。”秦如斯倒也不气恼,玉手纤纤一伸,黑暗中,悄然呈上一条手指般粗的长鞭。
秦如斯接过长鞭,轻轻一甩。
“啪”一声响亮,长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擦过石墙,脆生生地让火光摇了摇。
“知道浔玉白狼吗?”秦如斯轻抚鞭身,朝叶紫璇莞尔一笑,“这撕天鞭是我爹爹在十二岁生辰那年赠予我的,那年派了五千人马前去浔玉谷狩猎,损失四千人马好不容易猎得一只浔玉白狼,我爹却为我精心打造成此鞭用以防身。只可惜,我身子孱弱,习不得武。这鞭子便搁置了许多年。听说,浔玉白狼的筋骨很是了得,打在寻常人皮肉之上,表面正常依旧,可是……”
“……五脏六腑皆损……”叶紫璇在宁宗月的书中读过,浔玉白狼生长于裴氏王朝西面的雪地荒谷——浔玉谷中,凶残无比,毛色极美,身体每一处皆乃珍贵至宝。除了医药价值,更珍贵的却属它的材料价值,皮毛能抵御最残酷的严寒,筋骨能打造成强大的武器。
尤其是狼筋,打在肉体上,肌肤不会有任何伤痕显现,但是受力面之下的皮下组织以及附近内脏必定非死即伤。
叶紫璇欲哭无泪,苦了个脸对她软道:“秦姑娘,我脚得吧,这武器太凶猛不适合您这么温婉的姑娘……还是继续搁置着吧?我都成这样了,还能对你做什么呢,不对,我本来就没对你做什么呀!话说,您到底为何要捉我来此呢?这几天咱们相处下来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好姑娘呀!虽然宁宗月对您冷是冷了点儿,但是抓我来也不能让他对你态度好转啊。宁宗月一向都不管我死活的,我要是死了,您不但泄不了恨还费心费力,多不划算。”
“呵呵。”秦如斯对叶紫璇的软弱表现得非常开心,秀眉一挑:“不知道吗?凡是挡在我和月哥哥之间的人……”
“都、得、死!”她的笑容刹那间被阴狠取代。
叶紫璇看着眼前为情而丧心病狂的女人,心里直发毛,好不容易多活一年,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才刚挺过毒发之痛却还要再受她一翻残害,想来想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平衡。
这秦如斯到底什么来头,光看那夜射向她的长箭质地,就知并非寻常人家,更何况她手里由浔玉白狼筋骨所制的长鞭绝非普通人物。
“既然必须死在你手中,为何那夜不直接射死我反而活捉来此?”别跟我说,你费了许多花招,喊了一大票手下,最终只是为了一鞭一鞭抽死我,叶紫璇翻了翻白眼暗自吐槽。
这个变态女人……
“怎么?害怕了?月哥哥不是每日每夜的用药养着你吗?我倒要看看,这金贵的身子能撑得了几时。”秦如斯的话语似羽毛般轻轻拂过叶紫璇的心上,手中长鞭一扬,鞭身顿时变成一条毒蛇迅速向她左肩袭去。
“啪”,这一声没有打在石壁上的清脆,沉闷地撞击声足以让叶紫璇刻骨铭心。不偏不倚正好打中她受过两次伤的左肩,长箭不知何时早已被拔出,剩下一个还未结痂的血洞,此刻伤口像个喷泉,红色滚烫的液体不断喷溅而出。
鞭伤加箭伤,新伤加旧伤,叶紫璇已开始分不清,只觉着生不如死的痛,似是她的皮被生生扒下,又狠狠在血淋淋的肉上不停鞭笞,她喊不出疼,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渗出,她咬着牙,将秦如斯全家骂了千万遍,诅咒你们秦家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
“哼,也不过如此。”秦如斯走到叶紫璇左面,细细看了看我的伤口,鄙夷道。随后变得很开心喃喃道:“下次我得陪着月哥哥多采些好药才是,离山的药不够好。”
“你…你对宁宗月…到、到是很、很了解?”叶紫璇的牙齿咯咯作响,在忍受疼痛和诅咒的百忙空隙中奋力挤出一句话。
原来这女人还是个跟踪狂。
“当然。”秦如斯洋溢着满脸幸福的看着叶紫璇:“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更没有人能比我更爱她!自幼我就随着月哥哥一块,每日看着他识字、看着他习武、看着他救死扶伤……没人能比我更适合他。若不是那该死的裴氏皇上,我早已是月哥哥的妻子!所以,只要妨碍到我幸福的人,全部都要死!”
说罢,秦如斯目光恶毒的盯住叶紫璇,想起才抽了叶紫璇一鞭子,离死的地步相差甚远,于是立刻玉手一挥,长鞭再次狠狠朝叶紫璇甩来。叶紫璇闭了眼睛,不敢去看。
“狗奴才,给我滚开!”
久等的鞭子未落,疼痛未增,等来的却是秦如斯一声怒骂。叶紫璇睁开眼看去,一位混身上下被黑色裹住的男子挡在叶紫璇面前,单手接住要落在她身上的长鞭。
因为背对叶紫璇,叶紫璇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这位大哥背影相当高大啊!叶紫璇顿时感激涕零,你会有好报的!这位狗奴才大哥!
“小姐恕罪。”黑衣大哥在叶紫璇刚夸赞完不久,很没骨气的立即跪在秦如斯面前。“再打下去,这位姑娘必死无疑。”
“我改变主意了,我就是要让她死!你给我滚开!”秦如斯奋力抽出撕天鞭,无奈力气敌不过男人,抽了几次皆未抽出。
黑衣男子不惧而沉道:“小姐息怒,探子来报,如今裴氏王朝日益强大,若此时闹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只会对小姐不利。如今小姐应速速赶回王城才是。”
秦如斯冷冷看着他,并不言语。
牙齿被叶紫璇咬得开始麻木起来,汗水大颗大颗冒出,疼痛让她更清醒,可是他们的对话却令她糊涂,山高水远的,裴展白难道和他们之前有什么联系,他们不是裴氏王朝的人!而且看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她和裴展白的关系,秦如斯明明是为了宁宗月将我擒来折磨一番,这些事难道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然,以现在叶紫璇所掌握的信息还远远得不到一个确切答案。但是!她的生死转机却在这一刻!
“没错。”秦如斯忽的了然道,像是抉择了很久,最终心里的天平倒向真理,她将撕天鞭扔向黑衣男子,“倾水,备马。本小姐即刻启程。”
“是。”黑衣男子接住撕天鞭,躬身领命而去。
“不要以为能逃出去。”秦如斯见黑衣男子离去,凑到叶紫璇耳边轻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成为月哥哥妻子的那一天。”她柔软的手抚上叶紫璇的肩膀,食指在她左肩缓缓滑过,每当滑过一次,叶紫璇的心便跟着提起一次。
“呵呵。”她妩媚一笑,“好好记住,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比如……”肩上刺骨一痛,秦如斯手指直直插入叶紫璇肩上的伤口,叶紫璇惊痛得喊出声来。
秦如斯随即又不着痕迹拔出食指,拿了块丝绸细细擦着手上的血迹。
叶紫璇痛得一阵干呕,全身骨肉似是噼里啪啦一根根、一点点断裂。牙龈因为咬得太严重而渗出点点血迹。
“乖乖等我回来。”秦如斯将染着我鲜血的丝绸扔在地上,丢下一句话便消失在叶紫璇面前。
“噗噗噗”,石壁四面的火把顿时熄灭,地牢温度骤降几度,四周一片漆黑,周围安静得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难道这都不用人看守的?为了节约柴火费连火把都不留一根。潮湿腥臭的空气时不时在叶紫璇的伤口上补上几丝无形的伤痛。
现在真真算得上是暗无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