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瘟疫

两人在路边的小客栈重新购入两匹马，连夜朝洛城东北方向赶去，夜风微凉，左小咒连打了几个喷嚏，叶紫璇却一门心思朝着前方前进，左肩的伤和屁股的疼她吭也没吭一声。

次日将近黄昏时，前面渐渐传来一阵哭喊之声，叶紫璇和左小咒策马赶了过去，只见前面有一二十五六的女子带着几个八九岁的孩子跪在地上，在她对面站着一排衙役，那些衙役们浑身上下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女子双眼红肿，嘴唇干得裂开了，她对着其中一个衙役恳求道：“官爷，求求你，我娘亲还好好的，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叶紫璇和左小咒对视一眼，按照脚程，今天夜里他们才能到达吴水村，那么前面又是何处？莫非瘟疫已经扩散到这里？叶紫璇掏出地图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抵达的是离吴水村不远的牛家村。

前面的衙役也也看到了走进了叶紫璇和左小咒，一人走上前对他们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道：“知县大人有令，前方村子已感染瘟疫，前面来者何人，请速速回避。”

叶紫璇皱了皱眉问道：“我和兄长来自白帝城，正欲前往洛城探亲，听说受瘟疫的不是吴水村吗？”

“牛家村在前日也发现有一人受到感染，知县大人命令封锁起来，二位还是请绕道吧。”

“不！让我进去，我要去看我娘亲！求求你了官爷！”那女子尖叫一声推开前面的衙役朝村里跑去。

那衙役中有一人喊道：“拦住她！”其他几人反身去追，女子还背着孩子，还未跑出几步距离就被擒住，她哭喊着，拼了命想甩开那些捉住她的手，她的两个孩子见他如此也在一旁大哭了起来，“娘……不要抓我娘……”

“左小咒，会点穴吗？让她睡会儿。”叶紫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子，她何尝不知道眼看着亲人近在眼前，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力感，她淡淡的对左小咒说道。

左小咒一愣，然后冲到那女子面前点了她的睡穴，连同她的两个孩子他也让他们安静的睡着了。衙役们一见，以为他们是要来闹事的，纷纷拔出腰间的大刀。

“我是大夫，让我进去看看。”叶紫璇面不改色的看着正中间的哪个衙役，正是那个出声让人拦住女子的人，在刚才众人都在惊讶的时候，只有他眼睛也不眨的发出命令，想必是这里面的老大。

果然，所有人都看着那衙役，等着他的吩咐，那衙役也在静静的看着叶紫璇，好一会儿，他道：“进去可以，但是能否出来，就要看瘟疫是否解除。”

“紫璇！”左小咒扯住她的衣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女人家，竟敢冒充大夫，进入封锁区域，她难道不知道这等于变相的自杀吗？难道洛城的大夫都死光了？裴氏王朝的大夫都死光了？需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

叶紫璇直视着左小咒，良久，她嘴角轻轻一扬，眼神清澈而坚决，夕

阳的余晖在她侧脸上洒下淡淡的光晕，左小咒看得呆了，眼前女子的笑容竟那样美丽，他听到这个女子淡淡说道：“我去，他们也许还不至于扩散太快，我若不去，他们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我总觉得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瘟疫，放心吧，我可是在药池子里泡了一年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左小咒还想再说些阻止的话，可是叶紫璇已经转身面对那群衙役：“请让我进去。”

衙役头头看了一眼她，然后抬了抬手，衙役们顿时向两边分开，将中间通向牛家村的道路露了出来。

“谢谢。”叶紫璇朝他点点头下了马，向前走去。

“紫璇。”左小咒翻身下马也跟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叶紫璇的背影，总是会生出一股失落，昨夜是，现在也是，“我和你一起去。”

“不。”叶紫璇摇摇头：“你武功虽好，但是身体抗体不如我强，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可能我可能还需要你去王城帮我联络一个人。”

“我不去！”左小咒一脸坚定，他好不容易做出决定陪着她，她竟然还要把他赶走，那怎么行。

“你不去？”叶紫璇眼睛一瞪，刚才的淡然瞬间变成怒意：“你若不留在外面，我若有需求，谁帮我去准备药材和必需品？里面没饭吃，你好歹留在外面给我送个包子吧！”

左小咒被她说得一愣，好像他这么说也有道理，“那好，我在外面等你。”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进叶紫璇手中：“这里有五枚信号弹，你每天都发一枚，这样我才知道没事，若是哪天你没发，我就冲进去把你拖出来。五天后你还没出来，我也会冲进去。”

“哟，小样，还敢藏私。”叶紫璇将信号弹收了，嘴上虽在耍嘴皮子，但心里却十分感谢左小咒别样的用心，跟着宁宗月一年多，多少会一点药理，即使这样，面对瘟疫，她心中也是个无底洞，更何况，瘟疫的种类她还没弄清楚就往里面冲，实在有够没脑子。可是她看着刚才那女子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起来，她以为，牛家村如果受感染也不会像吴水村那样严重，她何不借此机会先探探虚实？也比没调查清楚就进入已是死城的吴水村来得好，“好了，我走了。左小咒你如果累了就先进洛城睡上一觉。”

“不，我就在等你。”左小咒直直的看着叶紫璇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叶紫璇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看到村子口，她将袍角撕下一块蒙在脸上，在她不清楚瘟疫种类的时候，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她绑好后，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村里大概有不到一百座房屋，但是家家户户的门都被关得紧紧的，小路上一个人的影子也见不着。

周围静得可怕，如同一座死城一般，叶紫璇走了几步，她能感觉得到，屋里的人似乎也在偷偷的在门缝里注视着她。

“有人在吗？”她走到一座岔路口喊道、

没有人回答

她，但是叶紫璇依然继续喊话：“我是来自白帝城的大夫，听说有人受了感染，我是来替你们看诊的。”

“你骗人！”忽然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叶紫璇听出来这声音是来自左后方房屋，但是她并没有立即转身，好不容易有人答话，她不想吓到他们：“朝廷已经放弃了我们，我们全村都被封了起来，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救我们，吴水村就是这样，死了好几十个人，一个大夫也没派来，朝廷救不了了，就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听说还要把吴水村烧了！”

什么？这是谁下的命令？裴展白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叶紫璇压下心中的疑惑道：“若是如此，我为何又会来到这里？”

“谁知道你怎么进来的，说不定你也被感染了！”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叶紫璇挑了挑眉：“我不是牛家村的人，也没有被感染，信不信由你们。”说完，她蒙在脸上的衣袍布料，环视了一圈四周，好让正在偷偷观望她的人看清楚她的面容。

“如果你们还想活下去，希望你们能相信我。”叶紫璇握了握拳头，她不知道她的话有多少人会相信，但是她想试试，试着说服他们：“确实，这里已经被官府封锁，可是你们并没有被放弃，我就是代表朝廷而来，感染不多，也许还有救治的可能，可若你们只是一味躲在家中，什么也不努力尝试，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死亡。进来前，衙役对我说，只要我进来了，除非瘟疫解除，否则我也不能出去。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人在等着我。你们呢？在村子外面就没有家人了吗？你们愿意在这里安静的等着死去吗？！”

安静，长久的安静。

叶紫璇也在安静着，她像生了根的树，直直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奔波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身上还带着箭伤，她站在那儿，只为取得那群和她毫不相干之人的信任。

“吱呀”一声，叶紫璇身后的门被推开。

“我……”一个眼神涣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眼睛通红的看着叶紫璇，声音哽咽：“我娘子和孩子去探亲，我不想死，我想见他们……”

“我儿子去当兵了，几年未回家中，我不想就这么死去……”左侧，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走了出来。

“我刚怀上孩子，他才五个月大，呜呜……我想要生下他，我不要死……”右侧的门被推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抹着眼泪走了出来。

……

“嘭，嘭，嘭。”

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推开，一个又一个人喊着想要活的希望走了出来。

叶紫璇鼻头微酸，即使她经历过人间炼狱的战场，即使她经历过亲手将敌人的头颅拧下……可她看到这些对生命无限渴望的人们，那坚强已久的心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众人开始向叶紫璇聚拢，突然，他们纷纷朝着她跪了下去：“姑娘……求求你，请你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