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
天际的尽头一片萧索。
死尸，横七竖八地躺着。
白茫茫的纱巾在翠绿色的草地上飘起，像无根的魂。
一袭白衣的男子，蹲下身来，他淡看一眼四周烧焦的木板，颇感寂寥，“找到我大哥吗？”
一名随从近身，“属下无能，还在加派人手寻找。”
“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凌云用扇边挑开这几名女尸的白色面纱，确认没有活口，才站起身来。
“二公子庄主，庄主朝这边来了”一名小厮心急火燎地跑来报信。
凌云点点头，又侧身道，“尸首先放着，等我大哥辨认后再处理，你们先退下吧。”
“是。”
人影散落，渐渐离去。
面冠如玉的男子，退离几步之远，无味地看着一个个咬舌自尽的女尸，漠然地摇摇头。
远处，脚步声沉稳地逼近，像深夜中寺庙的钟鼓声，一档一档地敲着。
凌云侧过身，看向前方，“大”哥！
余音卡在了喉咙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愕然住了：他的大哥，凌雷，那个一直萧寒冷酷的男子，居然会抱着几日前视如仇敌的女子。
如今春寒料峭，空气中仍然夹杂着丝丝冷意。
而他仅着单衣，黑色的祥龙衣袍披散在那个女子身上，他的眼不知名的血红，他的发不知名的灰白，那平静而无神的黑眸里没有了以往历练和精明的曙光，有的只是一片晦暗，深潭一般的晦暗。
“大哥？”凌云走近，试探性地喊道。
凌雷没有回话，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而是像木偶一样，抱着怀中的女人，从凌云面前擦肩而过。
“大哥！”凌云旋身栾起，直接挡在了凌雷面前，低瞥一眼大哥怀中的女人，她双目紧闭，双唇紫绀，面色死灰，明明已是，难道？凌云迟疑地问，“她怎么了？”
凌雷没有吭声，只是低头看着怀中无声无息的人儿，抱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她死了？”凌云试探着。
“她没有死！”凌雷猛然抬起头，近乎用吼的语调来强调一个不真实的事实。
他再次低下头，右手轻轻撩起她散落额前的碎发，满是疼惜地看着她，自欺欺人道，“她只是睡了”
凌云侧开了脸，满是好笑的神情。
凌雷抬起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折扇‘唰’一声展开，再次拦截了凌雷的路，“大哥，地下这几具尸首正是刚才纵火的真凶。她们一见事情败露就咬舌自尽了，显然她们背后还有秘密”
凌雷不等云将事情讲完，就绕过他继续朝前走，仿佛这些事和他毫无关系。
“她们一定还有阴谋，我怀疑冷罗衣另有一番计划！”凌云干脆跟着凌雷，边走边说。
一路上，凌云列举出以往冷罗衣的种种毒计，来证明此事非终止，而是另一个不知名的阴谋开始，并劝说大哥早做防备，不要让更多的人枉死。
这说的人，是口若悬河；听的人，却形如姜木。
“大哥，我的话你听进去吗？”直到抵达枭阁凭栏处，凌云才想起他刚才的话究竟有没有效果。
没有回应声。
凌雷仅抱着怀中的女子，错过柳芽的簇拥，踏过洁净的台阶，步入堂屋中，根本视滔滔不绝的某人于透明。
凌云甚是尴尬地耸耸肩，一脸无奈。
看样子，大哥对死人的关注度要多于他这个活人。
还好，他天生乐天派，没有和死人吃醋的癖好。
箭步上前，也随后踏过台阶，当白靴刚准备迈过门槛时，屋子的门咣当一声狠狠关上了。
“我的鼻子”
屋外发出一声近似猪嚎的痛苦声！
屋内，一片沉寂。
宽厚的大手，轻轻拾起床畔棉絮下搁置的木梳。
那木梳，是她曾经梳发用的，每一个缝痕都曾抚过那如瀑布一般顺滑的长发。在她被关进铁牢的那几个日夜里，这把木梳，曾被他无数次的拿在手中，放在胸口。
零乱的发，污秽而杂乱，甚至沾着丝丝血迹。
他的手，颤抖地、缓慢地，一点点解开她的头绳。
大掌握着木梳，仔细的、小心的，像捧着至宝一样，轻轻为她梳发，就如同一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他还是她的奴时，透着古黄的铜镜，细细为她描眉，而那个温馨而暖意的下午就仿佛是昨夜的旧梦，那么清晰自然。
如果不是那醒目的淤红和断裂的手骨，任谁也不会相信眼前的男子曾那样无情而残忍地伤害过他手心中的人儿。
门被轻轻推开了。
外面的风猛然吹了进来。
她的发，又一次被吹乱。
凌雷没有抬头，而是重新执起木梳，轻轻梳理着。
“大哥，焱来了。”凌云倚着门框，看着屋内不明的气氛，提醒着。
木梳慢慢梳理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雷，探子来报，我七哥那边在调动人手，我估计最近有事发生。”厉焱步入屋中，说道。
宽厚的大手，细细为长发盘起一个大方别致的髻。
厉焱用胳膊肘动动凌云，低语，“没反应！”
折扇抽出，一把挡开厉焱的胳膊，同样低语，“要有反应，还用叫你来。”
咳，“雷，这个嘛，人死不能复生”厉焱搜寻着安慰的话语，但看到面无表情的雷，下面的词语都忘完了。
他再次动动胳膊，低语，“接下来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厉焱不满地嘀咕着。
“来看你怎么说。”
“我说你”
“都给我滚”凌雷终于怒不可遏地大吼出来。
那吼声，如暴风尘沙，屋中的字画、木雕被内力震得飞起跌落。
厉焱和凌云两人面面相觑，在某个瞬间里，达成一致，一溜烟逃出了魔窟。
‘你再不看，她就要走了，永远走了。’她的话，像一缕青烟，字字绕耳。
‘她就要走了’
凌雷痛苦地埋首于床畔，耳边回荡着曾经呢喃的诅咒。
‘那你信吗？’她曾挑眉而问，眼神里的狡诈和神秘让他都迷乱其中。
她说，‘雷，我爱你’
那最后的一声轻昵，像一把盐，无声无息地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慢慢渗透、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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