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像猫一样

当李无伤走出门后，忍不住靠在了墙上，一瞬间，支撑着身体的所有力量都消失了，务必疲惫的感觉充斥着身体，他在黑暗的走廊之中闭起了眼睛，然后静默的呼吸。

悠长的呼吸将灼热的气息从肺部喷涌而出，冰冷的空气被再次吸入，将有些闷热的胸膛降低了温度，然后感觉到了清醒了一点。

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只需要再拼一把了。

李无伤终究是还是从一团乱麻里找到了七海颜的踪迹，然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即将用最大的力量将那一团乱麻斩断，拉出隐藏最深的那根绳索，将七海颜重新抢回来。

脚跟之上突然发力，借着惯性将身体从墙壁上脱离，李无伤将左手插进了口袋里，然后挠了一下有些痒的头发，寻找着子规不弃告诉自己的房间号码。

寂静的走廊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就像是在一个人探索一个巨大的宅子一样，子规不弃所坐镇的黑枪总部，人居然意外的少。

除了必要的维护和日常生活照料人员之外，李无伤见到的，也只有羽蓉于小胖两个人，就像是生活在富贵人家之中的姐弟一样，整天的在这一所巨大的房子中无所事事。

李无伤明白，自己看到的，也仅仅是表象而已，他能够感觉到深埋在墙壁之下的视线，如同在砖石之中渗透窥探的幽灵一样，无时不刻的将整个大宅都笼罩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还有脚下最深处那种隐约透露出来的力量，感觉灵敏到了极致的李无伤甚至不敢将气场渗透下去，仿佛自己正躺在一个装满炸药的箱子上，稍微不慎，火星将把致命的导火索点燃。

上一次在黑枪的总部之中所见识到了那种奇迹一样的场景，仅仅是靠着原本预设在了黑枪总部之中的防御，就轻易的将两名a级能力者的攻击阻挡，甚至还有余力发动反攻，仅仅是在最开始启动的一重防御，隐藏在后面的，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可怕的东西。

如果论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的话，李无伤毫不犹豫的会认为是这里，但是这里同时也变成最危险的地方了，并非是潜藏在这里的力量，而是因为将灵魂隐藏在小胖身体之中的老狐狸，他总是会把所有能够利用到的人都摆上棋盘，然后将每一枚棋子的利用价值都发挥的淋漓尽致。

脑子里不断向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李无伤突然醒悟了过来，好像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已经很久了吧，不知不觉的，就从原本的那个善良到懦弱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并非觉得不好，善良原本就不是懦弱，而是他觉得自己的转变就像是在一瞬间一样，这样的他，或许七海颜并没有预料到吧？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后，会不会吃惊？

在一片静默之中，他突然听到了音乐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乐器在鸣奏一样，悠扬而漫长，如丝如缕的渗透在了夜色之中，细不可闻，但是确实存在。

声音的来源就在于走廊的那一方，李无伤虽然并没有什么窥探的心理，但是那个方向也正好是自己房间的地方，况且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么婉转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乐器散发出来的。

随着他的脚步，声音越来越大了，到最后，他已经能够听见声音的来源了，就在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房子中旋转的楼梯上面。

当他终于拐过角的时候，他才明白，那种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他曾经接触过的一种东西，小巧，可是功能繁多的小东西，名字叫做psp的玩意。

在阶梯上铺盖的红色地毯上，仅仅穿着一件睡衣一般的白色连衣裙，羽蓉将头发扎在了脑后，精致的面孔精神奕奕的对着手中的小屏幕不懈奋斗，和怪物机关做着艰苦的斗争，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无伤的眼光。

当她依靠着敏锐的听力注意到空气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并不熟悉的呼吸声时，并没有过了多久，她抬头看到了李无伤，然后朝他点头说道：“诶，李先生你也睡不着么？”

她悄悄的将那根只在手指之间闪烁过一瞬间的细微丝线隐藏了起来。

“额”李无伤有些尴尬的挠着头，被她这么正式的称呼，李无伤有些不习惯：“我觉得，你还是叫我大叔比较好一点”

“恩？那样的话，又会被喜欢说教的老爷爷训斥的。”羽蓉想着每天半个小时，小胖子趴在办公桌上看文件，同时处理数十件公务，然后嘴里不停的用小胖的声音去苦口婆心教育她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半个小时，还不如死了好。

况且，她突然觉得李无伤挺年轻的，叫大叔的话，确实老了一点。

“打扰你了么？”李无伤尴尬依旧：“抱歉，我只是路过的，”

“没关系啊，聊聊嘛，反正我也睡不着。”羽蓉按下了暂停键之后拍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地毯。

李无伤按了一下有些发胀的脑袋，太多事情在脑子里面纠缠，确实睡不着，而且还有美女陪聊，总比躺在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听旁边床上芙蕾说梦话好一点。

李无伤小心的走上阶梯，按着地毯转过身，坐在了每天都有人清扫的地摊上，然后背靠著栏杆，看着旁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裙子，裸露着白嫩肩膀的羽蓉说道：“每天熬夜不怕变胖么？”

“不怕啦~”羽蓉挥动了一下纤细的胳膊说道：“我有锻炼的，而且每天只需要睡三四个小时就好了，有的时候时间紧的话，半个小时也可以。”

李无伤忍不住想要感叹，真是充沛到要爆炸的旺盛经历。

“李先恩，还是叫大叔好一点”羽蓉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认为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比较好：“大叔你的样子好像吃了很多东西之后撑到的样子，怎么了？是因为七海小姐的事情么？”

看着李无伤瞬间有些灰暗的脸色，忍不住尴尬的说道：“那个抱歉，我不该提这个的。”

“其实也没关系的。”李无伤反过去安慰她：“只是事情太多，太杂，有些烦了，就跟蹩脚的手牌拿多了就想要掀桌子一样。”

“诶？好啦，这个借给你用，本来还有一个备用的，可是送给芙蕾了。”羽蓉摇晃着自己的手中的游戏机说道：“很好玩的啊，要不要我教你？”

时隔半年多，而在历史上，已经跨越了那么长的时间，李无伤再次接触到熟悉的东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感叹一下，就像是老人总是喜欢感叹当年时光一样，只不过李无伤没有发现而已。

看着上面有些陌生的界面，李无伤发现现在这个游戏貌似自己没有玩过的样子，事实上在他的上半生之中，也只是玩过战神系列而已，而现在这个貌似是三国无双的样子，一水的日文，令上辈子伸手党人有些汗颜。

试着尝试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有些艰难，然后只能作罢，让在一旁指导他的羽蓉颇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乱弄了半天之后，心情果然好了一点，李无伤指着羽蓉手中的掌机说道：“这个东西是哪里弄的？我好像没有见过的样子”

“恩，这个是有的探索队从城市的废墟里面找到的，不过隔了那么长时间，电路板什么的都已经坏掉了，有的人看着喜欢，就请lk的人修好了，其实黑市上也有卖的，不过很少见。”

看着羽蓉有些沉迷的样子，李无伤只能说，宅之魂不灭了。

李无伤看着羽蓉熟练操作的样子说：“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东西的？”

羽蓉的手抖了一下之后，像是无所谓的按了暂停键说道：“这个啊，以前是我哥哥教我玩的，后来一人惯了，就喜欢上了。”

李无伤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那一片海洋之上的惊涛骇浪中，子规不弃告诉自己的话。

“很多年前，小榕家是个大家族呢，那个时候，家族旺盛，势力强大，而小榕的哥哥更是家中长子，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取消了，因为那个小家伙没听话不过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确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个好小子。不过自从羽蓉的哥哥因为妒恨和愤怒将全家除了妹妹之外全都杀干净之后呢，他们就成仇人了”

“你说的八点档的意思就是这样吧？明明都是最亲密的人，可是却因为别人反目成仇，让我这种快要老死的老家伙跟着操心呢”

子规不弃那种淡然却将忧虑隐藏起来的样子，再一次出现在了李无伤眼前。

羽蓉的哥哥

“那个抱歉”

李无伤有些尴尬了起来，但是旋即他又想到，貌似自己认识的‘哥哥’，都是变态的样子

羽蓉的哥哥杀全家

傀儡师杀全家

七海颜的哥哥好吧，他虽然没把自己的父亲做掉，但是却最离经叛道，去做了死徒

在尴尬的同时，李无伤还是不免在肚子里嘀咕：果然这个世界的哥哥都已经坏掉了么

“其实也没什么的。”羽蓉像是毫不在意的摇摇手说道：“五六年了，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哦”

李无伤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的，他只能沉默，两人之间寂静着，令他过了很久，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羽蓉突然开口说道：“很奇怪吧，自己的哥哥把自己的父母杀掉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

“那个”

“喂，大叔，我都说了，让我说完好不好？”羽蓉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我很难得的说一次的。”

那种目光，严肃，认真，彷徨还有一次，祈求？

李无伤嘴唇张合了一下，但是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能够做的，只有静静的听。

“我小的时候啊，身子很弱的，而且胆子小，看见血就害怕，父母都不喜欢我，每天都很少跟我说话可是哥哥他不一样的他比我要好的多，是家族里最出色的人”

“可是我也知道的，他也害怕，他有时候比我还要害怕那种东西可是每次安慰我的都是他”

“他认为我一个人呆着很无聊，就找了这个东西给我，经常偷偷的教我怎么去作弊他最喜欢作弊了，可是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羽蓉像是在沉思一样的想着：“再后来啊他有一天晚上跑过来告诉我，他把爸爸妈妈都杀掉了”

她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李无伤，李无伤想要说什么，可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沉默。

“那时候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敢相信，而且把我的零用钱也拿走说是要准备跑路结果第二天真的有人跟我说，我的父母死掉了”

“可是我一点都不恨他啊，所有人都想让我报仇，可是我真的不恨他，而且一个从小就没有被父母重视过的女孩子，胆子又小，一个人呆的时间长了，脾气也怪怪的，怎么可能做得到。”

羽蓉咬着嘴唇，像是在喝完茶之后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看着窗外人流的无聊女孩子一样，看着脚下的阶梯，不再说话了。

“恩，完了”羽蓉突然点头说道。

“恩？”

羽蓉扭过头来，就像是刚刚吃完早餐一样说：“我说完了。”

“哦”李无伤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果然女人都是无法理解的生物，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该去怎么做。

“我的意思是，大叔你有没有什么感想？”羽蓉将掌机收起，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有些长，但是却白净的指甲在挠着脸颊：“我都给了你这么好的安慰机会了呢”

“果然你已经是大叔了，大叔。”羽蓉轻松的给李无伤下了一个结论，然后从地毯上站起来。

“晚安。”

李无伤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说的话：“哦，晚安。”

羽蓉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脑后扎在一起的头发，弯下腰，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她将自己的嘴唇缓缓的凑过去，再然后恶作剧一样的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果然已经很老了呢，刚才是事情，我可是第一次说，所以”

她在李无伤的耳朵边上吹了一口气：“不要说出去啊~”

李无伤愣愣的看着这个平日里迷迷糊糊的女孩子像是一只猫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然后突然想起了曾经打自己三岁的学姐跟自己说的话。

“女孩子嘛，都像是猫一样的，只是在于，她肯不肯因为你变成一只猫，让你给她刷毛，允许你挠她最柔软的小腹，还有”

当李无伤想要听接下来的内容的时候，学姐狡猾的眨了眨眼睛：“剩下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李无伤愣在黑暗之中，坐在了阶梯的红色地毯上面，过了半响之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还真是”

第二天，睡眠不足的李无伤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刷牙，替旁边没有睡相而且还喜欢赖床的芙蕾盖好了被子，走到了大厅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看报纸吃早餐的小胖。

“小胖？”李无伤有些犹豫的叫了一下。

“小胖不喜欢看报纸。”回答他的是子规不弃。

“你不是一天只能出来三十分钟?”李无伤吓了一跳。

子规不弃不屑的向他犯了一个白眼，老气横秋的动作出现在小胖身上分外的可爱：“总共三十分钟，又没说不能拆开用”

“好吧”李无伤坐到了他对面，拿起了面包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然后感叹：“朱门酒肉臭”

“没想到你也喜欢读书了。”子规不弃有些惊异的瞥了他一眼。

李无伤泪流满面，哥还会背唐诗三百首呢，哥是正儿八经大学生，哥还会搞土木工程

和老狐狸争辩时很不明智的选择，他只能转换话题：“我跟上泉秀吉，打算今天出发。”

“都准备好了？”子规不弃说道：“可是你不觉的少了一点什么吗？”

李无伤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然后听见子规不弃说道：“买东西是要给钱的，那么李先生你，想要吃黑枪的霸王餐么？”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早餐，包括李无伤现在嘴里咬的东西，按照老狐狸的性格，都会翻个倍给他一个价钱，然后通过各种方式让他觉得，真便宜啊真便宜

李无伤再次发现一个道理，跟聪明人说话，真的是很倒胃口的一件事情，最起码，他现在是吃不下东西了，他很想知道，子规不弃倒地想要什么。

“李先生有兴趣赚点外快么？”子规不弃说道：“黑枪从来不亏待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

“我不愿意，你也会让我答应的。”李无伤有些气馁了：“别耽误我的事，其他的，你随便。”

“跟你这一趟刚好有关。”子规不弃说道：“我已经给你提前安排好了一个接头人，不过他不可靠，是个情报贩子，政治掮客，偶尔露头在能力者之间搭线，不过他很不可靠，因为最近的一次交易失败，让他的信用大损，有人说是他出卖了雇主，但是却没有证据，所以，不要向他透露你的身份，lk迈阿密分部的建筑图纸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你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只要按照你自己的行动来做就好，只是到时候会有人和你联系，你需要在对lk进行行动的时候去配合他进行一些小动作，不过不会影响你的事情，反而他会向你提供不少有利的帮助，这个人可以去相信，但是不要太相信。”

“还有么？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李无伤终于将自己嘴里的面包咽下去了，他总觉得老狐狸的人物，总不会这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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