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道并不算长,和颜非的预计相符。果然,只用了大约十分钟,我们就发现周围豁然开朗起来。
四周却仍是漆黑一片。颜非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打火机,单调的“嚓嚓”声立刻开始在耳边飘荡。我抓紧了他的手臂,心跳急促,却连大气也不敢出。我害怕惊动了黑暗中的什么。
打到第三下时,颜非手中终于升起一丛细小的火苗。他举着打火机往周围一扫,我们顿时愣在当地。
木板床,房顶上的布条,我们又回来了!不,应该说我们是到了另一个有着相同布置的房间。
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我此刻的惊惧,或者,这已经不只是惊惧了。
“往下走。”颜非突然猛地转过身,把我带得一个趔趄。我只得勉强平静了一下心跳,跟着转过头再往通道里走。
我们自始至终都牵着手,现在的诡异情形根本容不得再出现什么意外。
四周静得出奇。十分钟之后,果然,还是一间相同的房间。
我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看向颜非,发现他脸色凝重。
“再走!”颜非继续转身。
后来的后来,我不知道这个后来指的是第几次转身。我们不断在相同的石室间穿梭,我知道周围也许已经发生了什么,或者周围一直有什么在发生着。我们已经开始绝望。
恐怖铺天盖地,危机十面埋伏。天知道我们的体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坚持多久。
颜非的打火机终于濒临报废,为了应付特殊情况,我们必须剩下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我们开始在黑暗中前行。等到了一间新的石室,我就打开手机,把光线扫出去,然后我们转身继续走。这已经成为一种既定的程序,我们已经开始麻木。
不知又继续转了多久,我的意识都快成了空白。四周的气氛安静得实在诡异,而且我们不知道这样的前行还要持续多久。也许真如颜非所说,直到死?我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我偷偷拿眼睛往颜非所在的方向瞥了一下,手机光线照射下我们两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有点飘渺。我发现他的脸色直发青。
我有心想要调节调节气氛,话到嘴边却是一声长叹,之后仍是寂静。最后我说:“要不我们还是边走边说话吧,这样,我先给你讲个笑话。”
颜非没有什么反应,只停下来朝前看了看。手机光线闪了一下,看得出前面还是一间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房间。于是,颜非拉着我转了个身,继续朝前走。
我想了一会儿,就开始讲笑话。我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块石头和一块年糕打架,结果石头飞起一脚就把年糕踢进了大海……”说完,我硬挤出一点笑脸看着颜非。
这个笑话够冷,冷得颜非没有一点表情。
我急了,说:“颜非,你倒是给我点儿反应啊。”颜非就把两边嘴角往上提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愣了一会儿,就说:“算了,我还是给你讲个故事吧。”见颜非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我就自顾自地开始讲。
“从前有一对恋人私定终生。但是男生需要服兵役,便和女生定下誓言,给了女生一枚钻石戒。他许诺在三年后的今天与那女生碰面,到时候,那枚戒指将作为婚戒。”
“好不容易3年过去了。女生一直在等男生,却一直等不到。她以为男生抛弃了她,非常伤心绝望。于是,她把钻戒扔入大海,远走他乡。可事实上,那个男生也一直在等那个女生。但很可惜的是,女孩误解了约会地点,于是这一段恋情便永远地成为了遗憾。”
“男生伤心欲绝。又过了几年,男生出外钓鱼。终于,鱼上钩了。他把线收回来,看见的却不是鱼。”我转头看向颜非,问,“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颜非再次停下,举着手机往对面石室一扫,终于有了点反应,问:“是什么?”
我再次挤出一个笑脸,说:“是年糕!”我承认,这个笑话比刚才那个更冷。所以直到我干笑了很长一阵,笑得差点面部抽搐,颜非还是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于是我就笑不出来了。
颜非默默地转了个身,然后说:“我本来以为会是那枚戒指。你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东西是会认人的。”
我立刻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瞥了两眼腕上的镯子。镯子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泛出一层幽青的光泽,害得我眼角抽搐了一下。
朋友们,不要笑我,就在我当初得到这个镯子的时候,曾毅晖也曾说过相同的话。但我还是硬挤出来一句:“如果那样,就不是笑话了。”
“也许这样的故事本来就不应该作为笑话。”颜非突然说,声音很冰冷。我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颜非却没有理会我的话,拔脚就往前走,但两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于是我们卡在了整条通道的正中间。
我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就看见他把头转了过来,突然问:“阿舒,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我本来就走得两只腿肚子发软,听他这么一说脚下立刻一顿,差点瘫下去。
颜非继续说:“我总感觉我们其实并没有走出去多远。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其实就是在两个房间之间来回走动吗?两个房间之间只有一条通道。”我茫然地看着他。
就听颜非继续说:“我们从前一间房间走到后一间房间,然后再从后一间房间走回前一间房间。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从A到B,从B到A,A再到B,B再到A的循环。只是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进这个循环里来的。”我再次打了个冷战。
我的心“咚咚”直跳。我的双脚一下定在原地再难移动。我的身体抖得像在打摆子。我勉强提了一下嘴角,说:“不会吧。”却比哭还难看。
颜非说:“可我越走越怕。”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怕”这个字,这让我有种近乎绝望的悲观情绪。
我问:“那怎么办?不走了吗?”
颜非无奈地晃了一下手机,垂头丧气地说:“还是继续走吧。”是啊,除了继续走下去,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哪怕我们真的永远陷入这场循环,哪怕我们面前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能往前走不是吗?我说过,人类的生命与整个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比起来实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
接下来依旧是前行,这个过程只是几个动作的不断重复。我已经不想再记述,也不想去回忆。
不知是在第几圈,也许是几十,甚至是几百,我们面前的房间居然有了一点变化。
在我们对面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木板床,而是换上了一个巨大的木质供桌。
我和颜非只是麻木地看了它一眼,然后转身。正要往回走时突然同时一个激灵,“唰”地转了回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走出来了!我们莫名其妙地走出了这个循环,就如我们莫名其妙地走进去一样!
颜非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使劲闭了一下眼睛之后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则****一软,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了地上。
四周依旧黑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颜非始终相互对视着。在某一个时刻,我们突然同时大笑起来。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笑,但当时我们确实很想笑。也许是压抑得实在太久,或者说恐怖的气氛总能让人有点奇怪的行为。总之我们笑了,而且笑得浑身抽搐,笑得肚子发疼。
然而,笑过之后,事情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我们仍旧不知道如何出去,而且我们也没有体力更没有勇气再走进那条诡异的通道。但现在的情况毕竟还是比开始时要好得多。
供桌上的蜡烛被颜非点燃了,一时感觉很温暖,但那奇怪的颜色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手机早已经完全没电,看不了时间。但我可以勉强估计出,我们在这里的时间已经绝对超过八个小时。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超过八个小时没有好好进食。开始时因为精神极度紧张并没有感觉什么,现在危机暂时解除肚子立刻就开始唱空城计。
大概是听见了我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颜非笑了一下,从背包里摸出半包苏打饼干和小半瓶矿泉水,一起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问他:“你呢,你还有吗?”颜非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不饿。”然后就走到洞口旁边蹲下来,面对着墙壁不知在干什么。
我也没多想,抓起饼干和水就往肚子里填。其实说实话,如果放在平时我是根本不吃苏打饼干的,但现在它的确是美味佳肴。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颜非还蹲在那儿不知在看什么。我揉了揉肚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朝他走过去。
看见我蹲下,颜非就指了一下我的嘴角,说:“饼干渣。”我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抹,就听见一阵极其响亮的“咕咕”声从颜非的肚子里传出来。
我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颜非却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立马指着同口的一块岩石说:“你看那上面的图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