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底吧,气温居然明显地升高了几天。一连出了好几天大太阳,满天满地都是一副暖洋洋的样子。而就在这个满世界都是阳光的日子里,我迎来了异事谈生涯的又一件奇事。
我应该说过K大之前曾经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吧,这里应该是有过很多故事的。虽然时间已经把它们慢慢地隐藏了,但我还是灵敏地嗅到了它们经过的气息。
在我宿舍所在的文馨苑外面斜对面,也就是我站在阳台上往外看直接可以看到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学校没有围墙,那片小树林也从没有人走进去过。据说里面有人看守,但那也是据说,真相不得而知。此为背景。
那天是在寝室,我和负责会员资料管理的赵婷正在我的寝室里闲聊,闲聊的内容当然不是“异事谈”。旁边是周童的电脑,音箱的声音超大,孙燕姿的《逆光》大有震耳欲聋之势。
“这几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叫上协会里的那些人出去玩儿吧?”赵婷向来对玩儿情有独钟。我立刻摇了摇头,说:“不好,这里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赵婷立刻鄙视地瞥了我一眼:“就去对面的那片小树林呗,地方又近,又没有什么危险。”“小树林?”我突然愣了一下,朝那边看了一眼,说,“还是别去那里吧。”
“为什么?”赵婷疑惑问。“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赵婷火了,“这算什么回答?”我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那里有点怪怪的,不然为什么我们来这么久了,却从来没听说有人去过那里?”
事实上,大家都清楚,我的话不可能有什么效果。最终我们一行九个人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了那片小树林。当然,如果他们后来回想起发生的事,一定会明白当时的我是多么的英明。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如我之前所说,一切都是按照它原先既定好的轨迹飞速运行的,无可逆转。
小树林里的光线明显阴暗了很多,整个天空在树木密密实实的遮掩下变成了一副灰蒙蒙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老天爷在哭。阳光也瞬间变少了,透过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树叶,最后到达地上的只剩下几颗比星星还要渺茫的小白点儿。
我立刻就皱眉了。我说:“赵婷,你这简直是花钱买罪受。”为了这次游玩,赵婷可是花了大价钱,又是吃的又是用的,折腾了结结实实的两个大背包。
说到这九个人,除了我和赵婷之外自然也少不了曾毅晖和颜非。但在这里,我非常有必要向大家介绍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程简,赵婷的男朋友,属于肌肉发达的那一类。别看现在已经是入冬的天气,他却只穿着件T恤,看着他那身隆起的肉疙瘩我就忍不住要大冷战。另一个则是卫惜,看样子文文弱弱的,其实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据说也曾遇到过不少灵异事件,所以才对“异事谈”这么情有独钟。
好了,废话少说。那天我一路走得昏昏沉沉,眼看着前面除了树还是树脑袋就开始有点发胀,等几个圈绕下来头就已经晕了。
这片树林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产物,一颗颗树放在外面估计都是会被重点保护起来的体积。那些粗壮结实的树根早已经不甘于屈居在地下,早就毅然决然地冒了出来。看那样子,就像一天天盘踞的大蛇,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起。
这顿时触发了我对于某种长有三角形眼睛浑身腥气且滑腻腻的冷血动物的不好回忆。我打了个冷战把眼睛转开,就看见颜非也正一脸厌恶地看着那些树根。真是英雄所想也略同啊,我在心里说。
其实这树林说它茂密却并不难走,中间有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明显比周围要平整得多,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这就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这里有人来过,二是为了让这些人来,还有人专门修了这条小路。这是一个精彩的推论不是吗?
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我们才发现这片小树林竟然大得看不到边。当时已经是中午了,我们都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从赵婷那里找出了面包火腿午餐肉之类一大堆吃的,等酒足饭饱之后就再次上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标都成了一定要看看这片林子有多大。
然而一直走到下午一点多,我们还是没有走到树林的尽头。这时候,我们的表情都开始有点不太自然了。
天上的太阳依旧明晃晃得耀眼,然而我们带头看天,看见的却只有黑压压的一大蓬树叶,有黄的,有绿的,还有半黄半绿的,一层接一层密密麻麻地铺在上面,就像给整个世界盖上了一个巨大的屋顶,更像是把我们完全包在了这片林子里面。
想到这儿,所有人身上都有些发寒,就听见赵婷突然说:“你们听那边是什么声音?”所有人都朝她所说的方向侧过耳朵,风吹得飘飘渺渺的,带过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劈柴声。就听见赵婷突然又是一声大叫:“看,那边有一间平房。”
这果然是一间很古朴的平房,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产物,老得可以收藏进博物馆进行展览。我们走过去,就看见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正举着把柴刀劈柴,一刀一刀的,很用力。
“爷爷,你是在这里住的吗?”陆熙跳出来,歪着头看向那老头。陆熙是协会里专管宣传的,她说话,我们放心。那老头只是“嗯”了一声,一刻也没停下过自己手里的活计。
“那,爷爷,我们能不能在您这里歇一会儿啊?”听陆熙那张小嘴儿甜得,都让我怀疑面前这老头是不是她的亲爷爷。那老头抬眼瞥了陆熙一下,点了点头。我特别注意到,他的眼神冷冰冰滑腻腻,那是属于蛇的眼神,带着点阴冷。
我们从屋里搬出三条长凳,紧挨着坐在一起。就听到那老头突然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故事我憋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遇上有人进来,我再不讲出来都要憋疯了。”说完时,老头的柴刀好像剁偏了,这一声剁得极其响亮。而我们一听到有故事可听都乐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头话里有问题。
老头讲的也是一队和我们一样的学生,他们也是因为好奇走进了一片树林,也是在筋疲力尽时发现了一间小屋,于是在小屋里住了下来。临睡前,屋主特别交代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在半夜打开门窗,否则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但当时所有学生都兴奋异常,根本没有注意到屋主的叮嘱。当晚,他们挤在一起睡下了,那天月亮很大很亮,带点红红的颜色。其中有一个叫小芳的学生睡在靠床边的地方。她平时睡觉一直很死,连打雷都吵不醒她。可偏偏那天晚上,她睡着睡着,忽悠一下就醒了过来。
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外面全是风吹树叶的声响,听起来很吓人。小芳吓得缩了一下肩膀,可偏偏脑子里清醒得很,不管怎么样就是睡不着了。她拼命地躺在床上数绵羊,就在数到第一百一十四只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一百一十四,114,这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它的谐音是:你要死。小芳被这个谐音吓出了一身冷汗。人在害怕的时候大脑往往是一片空白的,其实她注意到了屋主最后说的那句话,只是她在这时候有把那句很重要的话给忘了。所有的一切,就是这么巧合。
于是,小芳把窗户打开了,那个声音就是从窗户那儿传来的。窗户外面站着一个白衣白裤的女孩儿,长得很清秀,就是肤色有点不太正常。小芳问她什么事,她就是她叫阿冰,住在村子那头,她娘喊她来借点儿米做饭。小芳当时的脑子完全是迷糊的,根本没有留意到这句话里的问题,就说自己是客人,找不到米在哪儿。然后就把窗户关上准备睡觉,谁知一转身就看见同学小珍正一脸警戒地盯着她。
小芳被吓了一跳,就听见小珍惊恐地问她:你自己一个人在窗边自言自语什么?
听到这里,我们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里也有种阴森森的风,吹过来凉冰冰的,就像某种冷血动物的****。老头劈柴的声音更加响亮了,我觉得那些柴在他眼里简直就不是柴,而是一根一根的人骨,他正恶狠狠地把它们剁成碎片。
“后来呢?”赵婷颤颤地问。老头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就好像他述说的是我们的结局。他说:“后来几个人又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却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了。”他的柴刀剁得更加响亮了。
“再然后呢?”赵婷偏要刨根问底。老头突然停了手,“哎呀”了一声,说:“糟了,我把东西忘在林子那边了。我得马上去拿。”紧接着,老头瞥了我们一眼,说:“现在已经晚了,你们只能在我这儿将就一下了,希望你们能挤得下。”说完就往另一边跑了。
我们一瞬间全部愣住。此时已经是下午将近四点钟,我们确实没办法回去了。当晚,我们就像故事里的那些人一样,挤着睡在了一个屋子里。四个女生得到了特别优待,共同挤在一张****上,我睡在靠床边的位置。
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赵婷她们三个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将鬼故事,讲到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就到没了声息。于是,整个世界完全安静下来,我一下就孤独了。
这时候我必须强迫自己睡过去。于是我开始数绵羊。在我数到第一百一十四只的时候,敲门声居然真的响了,“笃笃笃”,很有节奏。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一点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笃笃笃”,又是三声。据说鬼魂敲三遍门,你的阳寿就到头了。我的心悬了起来。“笃笃笃”,还是那三声。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我,给我开下门。”原来是那个老头。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曾毅晖他们旁边绕过去,把门打开了。老头在外面冻得脸色煞白,浑身战战兢兢。
我说:“爷爷,你快进来吧。”老头立刻摇了摇头,从地上那一排排人身上扫过,问我:“还有睡人的地方吗?”我立刻哑口无言。
“算了吧。”老头叹了口气,说,“我到村子那边去将就一晚,你们睡吧。”我愣了一下:“村子?什么村子?”老头的脸色变了一下:“哦,不是村子,是林子。林子那边还有一间屋子,我去那儿睡。”说完,老头生怕我再问什么,转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摇了摇头,转身要往床那边走。才一抬头,立刻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一眨不眨。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就火了,骂道:“颜非,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干什么?”所有人都被我这一声给吵醒了,惊愕地盯着我。除了曾毅晖之外,别人还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
就听见颜非突然轻飘飘地问了我一句:“阿舒,你大半夜的一个人对着门外面自言自语什么?”这句话是如此耳熟,耳熟到所有人都浑身一颤。床上的三名女生立刻抱成一团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