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托我一下,对,高点儿,再高点儿。”我努力地保持着自己在墙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咚”地跳了下去。看来不管是高的墙还是矮的墙,往上爬的确比往下跳的时候要困难得多,即使往下跳的时候会有一点腿软。
我朝左右看了看,然后冲刚爬上墙头的颜非挥了挥手,说:“你下来吧,没人。”颜非随即“咚”地跳了下来,当然,他落地的声音比我要轻得多。
这里的风景一点也不值得描述,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树木,树木下面就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墓碑,看起来就像是专门排好的队列一样,一个个站得笔挺。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颜非皱着眉看了看表,指给我看,“都已经十点多了,你想来捉鬼是不是?”“真的有鬼吗?”我战战兢兢地朝周围看了一圈。我必须得承认,尽管经历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的胆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颜非看了我半晌,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比如说,现在你身后就有一个。”他的目光直直地从我的身体穿过去,死死地盯住我的背后。我浑身的血液立刻都凉了,立刻尖叫一声朝颜非扑了过去。“好了好了,骗你的,你要把我勒死了。”颜非急忙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掰下来,盯着我笑。
“你居然敢吓我,我掐死你。”我大叫一声就要扑过去,立刻被颜非按住了。颜非皱了皱眉,说:“你声音小点儿,等会儿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是贼呢。”我吐了吐舌头:“我们是贼?进来偷什么?偷死人吗,还是偷骨灰盒?”
颜非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在09年九月份立下的墓碑?”我这才总算醒悟到正事是什么,立刻说:“对啊,我总觉得林原的话很有道理,说不定那串号码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你觉得呢?”颜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找?”颜非看着我问。“不知道。”我想了一会儿,“要不我们分头来,你看这里这么大一片,我们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找应该会快一点。”颜非笑了一下:“你不害怕?”
“呃。”我犹豫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说,“没事儿,你不就在旁边呢吗?有事我喊你,不过你可不能不搭理我。”“好。”颜非点了点头,径自走向另一边。我回头看着周围的荒草凄凄,突然想给自己两巴掌。好好的干嘛装胆大?现在我的心都快要冷透了。
这陵园的夜晚尤其显得黑暗。没有了路灯的照耀,连月光都显得不真实起来。颜非走到很远的地方才冲我挥了挥手,但在这样的距离下我已经根本判断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招手了。
没有手电筒,也就没有光线,我突然开始怀疑,如果我真的遇上什么危险,究竟有没有机会通知颜非。
这种黑暗的夜里,那些荒草看起来就更加深邃。它们在白天看起来是黄绿黄绿的颜色,可到了夜间,就成了整整齐齐的黑色,黑得就像被墨染过一样。
在那些深邃的荒草从里,似乎就正潜伏着什么,蠢蠢****。我的心跳极快,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哪里的每一块地方,我不知道在我眼睛眨动的一瞬间会发生什么还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我只发现,周围一排排的墓碑看起来就像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们木木地盯着我,让我突然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幻觉,我还想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什么本来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他们的动作是飘在空中的,他们的身子是透明的,他们的速度出奇的快,他们慢慢地向我包抄挤压了过来。
一种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仿佛在那些透明的影子里看见了一双双黑色或者白色的眼睛,全部闪烁着木木地光。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的多,他们在朝我靠近,靠近,不停地靠近,我的身体开始颤抖了。我看见他们的嘴唇和脸都白得像纸,他们的表情各异,那些各式各样的笑容里包含着各种完全不同的意义,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动作都是直撅撅的。
“喵呜……”一声拉长了的尖叫差点刺穿我的耳膜,我一抬头,眼前的场景立刻清晰起来。又是该死的幻觉!我看着面前那只浑身透黑的猫有点欲哭无泪。
那只黑猫却根本没有理会我奇怪的眼神,只静静地盯着我。朋友们,我们都知道猫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它的动作异常敏捷,它的脾气也异常怪异,它可以优雅得像一个公主,也可以矫健得仿佛一名杀手。猫是有种特殊的鬼气的,尤其是黑猫。
就像现在,它静静地看着我,那种眼神根本不是一只猫的眼神。那绝对是一个人的眼神,凄苦,无奈,又不怀善意。我承认,我见过无数黑猫,可像这样黑得发亮的猫的确是头一只。
就在这时候,那只黑猫低低地“喵呜”了一声,居然说话了,它的声音很尖细,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女孩。它说:“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我浑身一颤,差点儿坐倒在地上。
“你说话啊?你不会说话吗?”那只猫继续说。它的眼睛泛着绿幽幽的光芒,那样的不怀好意,那样的阴险狡诈。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就要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不会真的不会说话吧?”那只猫,哦不,应该说是躲在旁边一棵树后面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跳了出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姐姐,这是我的猫,你说她可爱不可爱?”我的一口气这才总算吐了出来,狠狠地瞪了那个小女孩一眼。
她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上身是一件粉红色的短大衣,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的小皮靴,看模样顶多八九岁,唇红齿白的很招人喜欢。我说:“你刚才差点吓死姐姐了。”那小女孩笑了一下,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姐姐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晚还在这种地方吗?”
我想了一下,问:“那你告诉姐姐啊。”小女孩也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家就在这里啊。”我的心凉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肯定是看守陵园的人家里的孩子,这里可不就是她的家吗?我于是问:“你呆在这里不会害怕吗?”小女孩立刻摇了摇头,说:“你们害怕的东西都在下面埋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我愣了一下:“我们?”小女孩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看了看我突然问:“姐姐你找什么?我可以帮你找啊。我对这里很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我立刻更加肯定了自己关于她的猜测,就说:“那你知道这里有没有那一座碑是在09年九月份的时候立起来的吗?”
“09年九月份啊。”小女孩想了一会儿,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墓碑,说,“那不就是吗?”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快步走过去,果然看见上面写着:安素芹,1966至2009年。我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小女孩:“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小女孩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说,“不过,这是一个秘密哟。”我看着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好了,我该走了。”小女孩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跟银铃儿似的,“如果我再不走,等时间到了,姐姐你该害怕我了。”我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很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呢?
颜非突然从前面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见了我就说:“我那边没有。”说完低头看了一眼那块墓碑,立刻惊喜道:“你的运气还不错。”我说:“是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我想用手指给颜非看,结果一回头才发现那小女孩早就已经走了。
“什么小女孩,我看又是你的幻觉吧?”颜非瞪了我一眼。我立刻说:“那这块墓碑是谁指给我的?我总不可能站过来就刚好碰上吧?”说完,我突然感觉身上一寒,愣了一会儿,说:“那个小女孩该不会是?”颜非只看着我,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们来到医院时,才得知石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慢慢修养。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赵子易说,那条短信又出现了,但因为内容比较奇怪,就没有给石磊看。我问是什么内容,赵子易就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我,上面是一句很奇怪的话: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落款呢?或者,署名?有吗?”我看着赵子易,但并没有对得到答案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赵子易居然点了点头,说:“这次有落款,署名是爱你的母亲。”我立刻愣住了。
病房里,石磊双目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还不知道这条信息。我看着他,突然问:“石磊,你还记得安素芹这个名字吗?”我看见石磊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瞪圆了。“真是她,我早该想到是她的。”石磊喃喃了几句,突然低下了头。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安素芹是我的母亲。我父亲去世很早,母亲一个人拉扯我很不容易,为了养活我她只能改嫁。但我却一直不能原谅她,因为她背叛了我的父亲。”石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三年前,她因为急病去世,临死前说会一直照顾我。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爱,它不是狭隘的,它不是自私的占有。它强大到可以穿越阴与阳的界限,打破生与死的障碍。
“可是三年了,我没有给她上过一次坟。”石磊的音调有些变了。我侧过脸,才发现这个平日里阳光明朗的大男人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