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平面色一僵,想起柳府下人背地里嚼舌的闲话。可是那毕竟只是谣传。 表妹玉洁冰清,何须在意那等混帐话!
湘柔平静的神色叫人瞧不出端倪。谣言向来可杀人於无形,湘柔自可不在意 ,只是──表哥若真娶了湘柔,当真也可全然不在意他人的讥嘲讽谤,辈短流长? 来日有人识论湘柔贞节时,当真分毫不觉得难堪吗?
我──薛子平蓦然住了口,一口 绝不在意 便在喉头,硬是逼不出声。
他确实是在意的。
现下他一心羡慕表妹,或可一时置旁人的讥诮於不理。但往後呢?即便是现在 ,每听得有人说些不堪的闲话,他心底已有莫大的疙瘩。
你在意的,表哥。湘柔淡淡一笑,绝艳的容颜中有一抹若有似无的哀愁。
薛子平呐呐无语,无疑是默认了。
轻喟一声,她接受了意料中的答案。既然在意,若当真娶了湘柔,会快乐吗 ?
薛子平身子一震。婚後你会离开杭州,随子平定居京城祖宅。声音里充满 执拗。
这会有什麽不同吗?湘柔轻声道:即使换了环境,摒弃不中听的话;以 往曾经入耳的闲语,表哥仍是记得的。
我可以遗忘!只要给我时间!他固执的辩驳。
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更有可能穷尽生在遗忘、否中度日,不 苦吗?她眉间锁上轻愁。
我┅┅薛子平懊恼的撇开了脸。子平只知若娶不到表妹,当下便是痛苦 !表妹无须多言,子平┅┅不会放弃的!如何能放弃?他的心早已沦坠了。
湘柔果然不再多说,她定定凝住薛子平别开的脸半晌,淡淡的说:表哥请回 吧,湘柔已无话好说了。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他激烈的重申一遍。
湘柔不再作答,轻移莲步出亭而去。
人家话都已经说得这麽明白了,表哥还是执迷不悟吗?
清脆的女声蓦然自身後响起,薛子平心惊的回首。立在问心亭外数步之遥的, 是柳湘毓。
毓表妹!?你──你来多久了?
你来了有多久,我便来多久。柳湘毓冷言。实则她是一路暗随薛子平而来 的。
薛子平睁大眼,满脸是羞惶之色。那麽┅┅方才我跟柔表妹说的话──你全 听见了?
怎麽?瞧表哥念成这样,你们方才说过些什麽话,是旁人听不得的吗?柳 湘毓掩不住讥剌之意。
薛子平面色一变。表妹说笑了。
说笑?柳湘毓朱唇勾出一朵冷笑。表哥或者可当我是说笑,可你心上那 个人呢?人家的拒绝可不是同你说笑吧?抑不住的忿懑,出言即尖酸刻薄。
闻言,薛子平的身体整个僵直了,他侧首,回避柳湘毓直勾勾的利眸。婚姻 大事由父母安排。柔表妹不过一时糊涂,待姑母允可了婚事,柔表妹终究会想明白 的!
柳湘毓冷哼。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表哥是一厢情愿,到头来白费心机! 谁知人有没有把你的一腔真情放在心上。当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与怨致使 她一再口出伤人之语。
毓表妹你──你为何句句出言讥刺!?他拧眉。
我所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柳湘毓转而激动。我是在点醒你啊,表哥! 你瞧不出来吗?人家压根儿没把你放在心上啊!为何他对自己因何无状讥刺不能 用心明白?她爱他啊!
这是我的事!你毋须多管。薛子平背过身,口气执拗。
柳湘毓摇头,不信且气忿。表哥,你是怎麽了?你不是一向最重礼法、操守 的吗?现下不止府里传得蜚言蜚语,不堪入耳,恐怕整个杭州城内也早传遍了咱们 家那大小姐的丑事!这样一个名节早破败的女子,表哥你也要吗?气白了脸,她 捧住心,以恶毒的言语诋毁情敌。
住口!薛子平蓦然旋过身。柔表妹┅她好歹是你的姊姊,你不该听信外人 之言而轻鄙她!
无须我轻鄙!她的所作所为早已辱测了她自己!
柔表妹是为了姑爹!他已顾不斯文,出口咆哮。
说得好听!爹要知道了这事,就算病好了也要活活给气死!你当真以为她孝 顺,岂知她骨子里是否,无耻!他竟为了别的女人吼她!她恨!
你-------
我错了吗?是表哥你肯面对现实!心已伤,她要见他也如她一般痛苦。
薛子平抱住头。柳湘毓揭开了他一直不愿去想,不样面对的恐惧。
柔表妹为什麽一味拒绝他?又为什麽暗示了不愿接受父母之命?难道她不知自 作主张、违背礼法是大逆不道,人皆鄙夷的丑事吗?
思及这些,薛子平内心经过一番挣扎,末了,他仍然不能舍下已然交出的真情 。
无论众人说些什麽,无凭无据,我终究是不信的。只当它是些平空杜撰的废 话!毓表妹若顾念姊妹情分,也当作如是想才厚道。薛子平一字一句表明立场。
表哥,你连面子也不顾了!?竟要一个早已不清不白的女人
不许你再侮辱她!柔表妹不久将是子平的妻子!谁要侮辱了她,便是侮辱了 我薛子平!
柳湘毓惨笑着摇头。你果然┅┅果然叫那弧狸给迷了心魂┅┅伤心之馀, 仍不忘出击伤人。
薛子平咬着牙,强自忍住到口的怒言,掉头拂袖而报 留下柳湘毓一人兀立在 原地,叫他的执迷不悔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