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效率还是不错的,昨日的定论今日便发出圣旨,证明了几位新官员的身份,几乎都是用现役宰相为主的这种超出规格队伍来宣读圣旨。
这便表明了二圣对于新政事堂的支持,而当中有的人不为人所知,比如消失了十年的薛元超和魏玄同,也有如今已经大放异彩的人,那当然是在东宫里炽手可热的骆宾王了。
当然还有那位出自河东裴氏的裴炎,尽管他的政绩不是特别著名,但是出身本身就是一种特别的光环,因而他受到的瞩目最多。
为表示对大族裴氏的尊敬,宫廷内还特别安排了一支队伍去往河东道的闻喜县通报着裴炎晋升的喜讯。
这闻喜县便是河东望族裴氏的大本营,尽管近些年随着裴炎和裴行俭如今的平步青云,裴家有一部分产业和人员逐步移往东都洛京和京师长安,但闻喜县依然是裴家的重中之重,更何况这河东道内还有着北都晋阳。
一下子新晋四位宰相,这在高宗一朝很是罕见,而明眼人都明白这能进政事堂的四人背后都代表着各自势力,只是如今情势未明,各大势力都在暗自观望,因而政事堂在加入新鲜血液之后,运转得更为效率了。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几天,而这一日尚在晨练的李旦被那一路小跑而来的绿衣所打扰。
李旦收回架势,诧异地望了眼气喘吁吁的绿衣。要知道绿衣一向冷静,在大事面前也不见变色,可如今这般表现,那这背后……
不待李旦出声询问,绿衣便已经开口道:“主子,五姓七望的人可能在几日前便已经来到了洛阳了……”
“哦?”李旦愣了愣,接过绿衣手里的资料,俯首望去,便明白这封信件出自上官婉儿之手,信里意思便是数日前五姓七家汇聚长安,不过一日,便已经失去了踪影,而婉儿等人经过数日打听,这才打听到这官道上曾经有一队人马经过……
信里倒未对这些人的行踪给出猜测,只是认为五姓七家合为一处,集体出动极为罕见,往后便是些对李旦的思念的话语,这也算是一份家书吧。
远在长安的上官婉儿自然不会知晓洛阳这两日的状况,而现在绿衣知道了裴家下月的盛会,自然而然便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裴家而来。
李旦看过之后,紧皱起眉头,偏过头,沉声道:“绿衣姐姐,洛阳的人手要尽快补齐,不然连这么个大队人马出现都不知道!”
话语虽未明确怪责绿衣,但当中的意思已经明白,绿衣作为如今洛阳情报的掌门人,自然难辞其咎。
绿衣低眉应着,但下一刻,其抬眼凝视着李旦,一字一句地道:“主子,我们在这里的人马探得明确消息,似乎下月的裴家盛会将于河东道的闻喜县举行……”
听到这般消息,李旦终于肯定的点点头,随即,其略微思索,眯起眼睛,喃喃自语道:“闻喜县?”
这般情况倒与李治所说的不一样了,若是在洛阳,则有近在咫尺的皇家作为后盾,李旦不管如何做,都可以保证无虞。
但那闻喜县可就不一样了,在那里裴家就是主人,而不管李旦是何身份都得按裴家的意思办。
若是有人预谋栽赃嫁祸,挑起裴家跟皇室间的斗争,那他李旦就要成为牺牲品,无可争议地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看着自家主子久久不语,绿衣更为焦急,今日她就因为感觉到这一趟凶险异常,便想要劝李旦放弃这场裴家招亲。
“主子,你应该明白那里靠着北都……”绿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北都?”李旦开始时还有些纳闷,待他察觉到绿衣那饱含深意的目光,方才恍然大悟。
稍许,李旦慢慢将婉儿的信件折起,收进袖口,不动声色地道:“若是没有绿衣姐姐的提醒,本王倒是忘了,现在的河东道大都督就是由本王的七哥遥领的……你跟着本王这些年,难道还不知这遥领是个什么意思吗?当年本王还遥领着幽州大都督,根本就是个没有实权的挂名都督罢了……”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绿衣瞧着自家主子这不以为意地神情,更是焦虑,紧接着她又提醒道,“不说英王殿下,就说现在新宰相裴炎……那人可是河东裴氏的嫡系啊!”
相较于已经安稳数年的英王,那跟他李旦新结下梁子的裴炎更是需要重视的对手。
说到裴炎,李旦的脸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点头道:“裴炎他倒是个人物……原先是帝党,而现在不为老爹所喜,竟然又像是被老娘接纳……这种人物是最难对付的……”
不说裴炎前些时日的表现,就说其在历史上的名气,他李旦就不会轻视这样的大家族出生的天生官场人物。
“殿下……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啊?”绿衣凄然地望着李旦,想做着最后的努力。这样不加掩饰的绿衣已经几年未见了,只有在旁人都不在的时候,她才敢放肆发泄自己的感情。
李旦颇为感慨,伸手揽过绿衣的肩膀,将其抱在怀里,贴着耳朵,小声安慰道:“绿衣姐姐,放心吧……本王到底是亲王,是李唐皇室……就算是裴氏,是五姓七望,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
这当然只是安慰的话语,李旦自己心里明白恰恰因为自己的身份,恐怕更能成为那些世家豪族的眼中钉。
每每这时,李旦总要腹诽自己的老爹老娘,他们要削弱世家大族,却要他这个当儿子的来背锅。
片刻后,待绿衣的情绪稍稍稳定,李旦抬起头,凝视着俏脸上还挂着泪珠的绿衣,正色道:“绿衣姐姐,现在本王有两件事要你做……”
“请殿下吩咐!”
“第一件事,你利用青衣卫发出消息给西北薛仁贵和裴行俭,晓以利害,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会有动作的……”李旦顿了顿,抬眼透过树荫望向西边,负手而立道,“第二件事传消息给长安的薛讷,让他小子在下月前赶过来……本王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