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蒂娜的话语声虽然很轻,可听在闵采尔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空霹雳。细密的汗珠刹那满布在他的额头上,男人的脸色也变得僵硬而紧张起来。然而女孩子却只是歪着脸,似乎在疑惑着自己为什么会说出一个陌生的怪名字。她抬起头,却被闵采尔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她有些担忧地摸摸闵采尔的额头,“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不,娜娜,刚才”
“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总感觉那个人很熟悉的样子,嘻嘻。”克里斯蒂娜有些羞涩地笑笑,反手握紧闵采尔的手,“大人,回去吧。琪儿都已经上车了。还有你背上的艾薇儿这样睡着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是一场虚惊吗?”。望着女孩子可爱的面容,闵采尔不禁悄悄问自己。也许契约崩坏的程度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还是要问问埃德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点点头,把艾薇儿往上抱抱,拉着娜娜的手漫步走向马车。不知怎么的,闵采尔对那个叫尤利西斯的科林斯人有种隐隐的强烈敌意和警惕,让他始终不能平静下来。他侧转身,小心翼翼地从眼角观察着快要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酒吧,却不料看见那个红发的家伙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视线一直凝视着自己一行人的背影。如火焰般的灼热隔着近百米的长街居然一直延伸到自己的面前,连带着体内的魔狱封雷阵震颤得如临战一般。
“娜娜的未婚夫吗?”。这种随意打乱自己的平静生活的家伙让闵采尔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应对着酒吧门口灼热的视线,他突然间把专心走路的娜娜一把拖进怀里,在那张娇艳的小嘴上深深地长吻了一气,在周围商人们艳羡的目光和背后可以杀人的视线里爽快地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胜者的骄傲和挑衅的味道。空气中的魔力气息立刻变得更浓烈了,以至于克里斯蒂娜都觉察到了其中的杀意,转过头警惕地望着远处红发的男人。
然而那个处在暴走边缘的家伙被走出酒吧的同伴给拦住了。身高近两米的黑袍男人按住了红发朋友的肩膀,凝重地摇摇头,似乎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随即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这种反应让闵采尔多少有些诧异,可没来由的焦躁心情却时刻警醒着他,心里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娜娜,你带着艾薇儿上琪儿的马车。”他凑近克里斯蒂娜耳边低声说道,“叫约翰带人把货物全丢在后面的马车里,这样从外面看起来也像坐了人。”
“大人,你担心刚才那个人会再来吗?”。女孩子认真地望着他,“那我要和你一起,照顾小帕和艾薇儿让琪儿”
她话没说完,就被闵采尔打断了。他只是温柔地摸摸娜娜柔顺的长发,说了句让女孩子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想失去你,所以这次不能让你留在身边,抱歉。”
他轻轻吻了娜娜的额头,微笑着望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爬上了前面的马车,侧脸对侍立在一旁的约翰说道,“有胆子冒冒险吗?”。
“大人您是说我吗?当然有!要我做什么,是去抓刚才那两个混蛋吗!”小侍从也注意到了红发的尤利西斯不正常的举动,早就很不满意地晃来晃去,听到闵采尔叫自己,他很兴奋地绷直了身子嚷嚷道,“我带人去,大人,一定把他们生擒活捉到您的面前!”,
“那样会丢了你的命的,呵呵!”闵采尔笑着摇摇头,翻身坐到了马夫的位置,“来上,替我驾车。如果有人来捣乱,把车给我带回府去!”
“是的,大人,一定办到!”约翰的回答响亮而坚定,让闵采尔不禁失笑。这种活力和自己刚进入军队时真像啊,这个孩子也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和梦想来这里的吧。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的离开了夜市,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相比只载了四名女孩子的马车,闵采尔这辆车因为过多的货物而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辙,行驶速度也慢了许多。再加上近卫侍从几乎都围绕在他的附近,看上去这辆才是承载众人的马车。闵采尔用斗篷遮住自己的头脸,蜷着身子坐在约翰的身边,浑身诱饵似地散发出淡淡的魔力气息。这种气息也许近卫侍从们感觉不到,但对一名龙类盟约者,这无异于在深沉的黑夜里点燃了明亮的烛火,让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彼此的存在。闵采尔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尤利西斯真的像琪儿所说的那么执着,他绝不会放弃亲自再见克里斯蒂娜一次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在自己一行回到府邸以前。而只要他敢来,拼着被卡萨痛骂一顿,闵采尔也要折了科林斯人的羽翼。
“说不定提琳殿下会在暗地里高兴呢,呵呵!”男爵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唇,开始期待起尤利西斯的到来。这就是阳谋,一个对于他无法拒绝,必然跳落下来的陷阱。
夜已经很深了。皇城的大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只有马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闵采尔抱着手,让自己陷入深深的冥思,调整身心进入随时可以作战的状态。
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魔力的触觉向着四周扩散了开去,蔓延过大街,围墙,阴暗的小巷,喧闹的市场,直到极限的距离。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就像尤利西斯已经彻底放弃了今晚想要做些什么的意图。
“是我判断错了吗?”。闵采尔自我解嘲地笑笑。再过不久,马上就要转入内城,进入狱雷众将和巨龙们休憩的地方。到了那边科林斯人再动手,就会被视为对主人方的挑衅了。尤利西斯会有这个胆量和气魄吗?
距离内城门已经越来越近了。从马车的背后传来了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条双足地行龙飞快地追上了马车,很干脆地堵在了闵采尔面前。龙背上的红衣骑士鄙夷地望着因为惊恐而停下脚步的劣马,转过头望着马车上的闵采尔。
“你们家大人在吗?”。他就像在对着无足轻重的贱民,这个举动让约翰努力勃发,站起身就想训斥这个无礼的家伙。然而闵采尔却饶有兴趣地望着科林斯的骑士,摆摆手示意小侍从安静下来。面前的这家伙不过是个传令官,从他的体内感觉不到血脉之力的气息。尤利西斯派这个家伙来有什么话说呢?
见狱雷人不理会自己,科林斯骑士倒也不生气。他挺胸凸肚地直起身,对着自认为主人的所在地,拉着窗帘的车厢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科林斯烈焰伯爵尤利西斯致温莎堡男爵闵采尔,你这个卑贱的窃贼!如果你还有半分骑士的自觉,就到城外来受死吧!”
这句明显的侮辱让闵采尔眯起了眼。无形的龙威不自觉地溢出了体外,刹那间让还准备继续喊话的科林斯骑士闭了嘴。他胯下的地行龙悲鸣着颓然跪倒在地,将头紧紧贴在雪里,模样就像等死的猎物。科林斯的红衣骑士颤抖得就像寒风里的枯叶,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舌头,可结巴了半天,却挤不出半个像样的字来。
闵采尔抛下了斗篷,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面色和蔼地微笑着:“这算是决斗的邀请吗?”。
他说话的时候龙威已经无声地消退了。然而地行龙无论怎样催促和踢打,也不肯在闵采尔面前站起身。科林斯骑士又羞有愧,态度也不如开始时嚣张了。他垂着头,对着温莎堡男爵微微欠身道:“您可以这么理解。伯爵大人让我给您带话,如果您还想保住珍视的那人,就一定要取他的性命,否则科林斯人是绝不会容许这种莫大的耻辱的。”
“两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吗?”。这种说法让闵采尔有些意外。骑士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保管得好好的白色手套递到他面前,沉默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递上白手套表示决斗的要求,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吟游诗人的诗篇中才有过的古典传说。现在要除掉政敌情敌或其他类型的敌人,更多依赖得是阴谋,暗算以及见不得光的手段。
“意外的是个传统的人呢。”闵采尔笑了,“挺好的,约翰,你收好。”
小侍从从马车上跳下来,郑重地接过手套捧在手里。科林斯骑士点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卷轴插在雪地里,一个明亮的橘色烟火随即直冲长空。在城外黝黑的丘陵处,强烈的魔力气息随之弥散了开来,这感觉在酒吧前闵采尔已经见识过了,确实是那个红发男人的气息。
“很好,既然大家难得意见一致,就在今晚彻底解决吧。”温莎堡男爵很温和地拍拍科林斯骑士的肩膀,从他手里牵过双足地行龙,“借用一下。”
没多大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中,朝着尤利西斯等待着的丘陵快速地奔去。科林斯人惊愕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就算是伯爵大人也不可能随便骑不是自己驯化的地行龙啊!”
他的话被一旁的约翰听到了。小侍从鄙视地瞅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你们以为我家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是连巨龙都能弄上床的奇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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