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剑出楼不再

说话的人是一个孩子，一个年纪十岁的男孩。

男孩不像一个男孩，因为他不像。他的眼睛望着他们，在打量着某个事物，某个很好玩的事物。

他就坐在王默的面前，突然出现的，好似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未离开过一样。

陆潇湘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有点惊慌，也没有说话。

男孩的年纪看起来很小，他的脸上却有一股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这就是杜十四，一个自称是杜十四的孩子。

鬼算子的眼睛从新眯上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虽然不是杜十三，却与杜十三很像。所以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在等王默开口。

王默凝视那个男孩，他也很奇怪，但是他总是喜欢把所有的问题隐藏在心底。

王默淡淡地笑了，道：“你是杜十四？”

杜十四点了点头，他坐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原本那张桌子上的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杜十四的眼睛深邃，那双黑色的眸子并不属于一个小孩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而且空洞，那双眼睛已经看透了生命的交替，他的眼睛，对于生命完全没有概念。

这就是杜十四的眼睛，也是唯一与杜十三相同的地方。

王默不愿意承认，杜十四的眼睛与杜十三的眼睛很像，简直如出一辙。

他也不愿意承认杜十四与杜十三又很深的渊源，相反，他更希望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杜十四望着王默，忽的笑了，笑的很自然。

“你知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

王默也笑了，笑的也很自然，“是恐惧。”

“是，是恐惧。”

杜十四接着王默的话说道，“就是恐惧，还有猜测。你在猜测什么？我与杜十三的关系吗？”

王默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王默默认了，杜十四看得出来。

杜十四笑道：“你没有必要恐惧，我来这里是感谢你，还有那个老头子。”

杜十四的眼睛在王默与鬼算子的脸上来回徘徊。

鬼算子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他几乎已经认命了。

陆潇湘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默有点不解，他看着已经死去的人，他们都是尸体，却仍旧保持着死的那一霎那的动作。

“你就是这样来感谢我？”

杜十四轻轻的挥了挥手，好似在驱赶身边的飞虫。

一瞬间，所有的死人瓦解了。

是瓦解了，他们就像陈放了多年的布料，已经氧化的灰尘一样，慢慢的扩散，化成了灰。

除了四个人，枫叶楼再也没有任何人了，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杜十四对于这一切很不在意，他不在乎人的生死，一直都是。

“怎么样，这就是当年，让所有人恐惧的杜十三，所使用的神通吧？”

杜十四轻笑着，在陈述一件事实。

除了王默，陆潇湘和鬼算子都不再说话了，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陆潇湘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握住了王默的手。手握的很紧，已经出了汗，陆潇湘没有感觉到。

听到杜十四的话，王默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无事了，他扬了扬眉毛，微笑道：“你就是这样感谢我？”

杜十四嫩稚的脸上露出冷笑，“我没有杀你们，这就是感谢，你真的认为我杀不了你？”

声音很冷，王默却一点也不害怕，脸上的微笑仍然在着。

“你为什么要感谢我呢？”

杜十四的脸上有笑容，却无法让人直视，“我要感谢你替我解决掉了杜十三，省的我再去费功夫满世界找他。”

王默忽然道：“你怎么知道杜十三死了？”

杜十四诡异地一笑，这笑容，让三个人不寒而栗。

“因为我现在是杜十四。”

王默无话了，谁也不说话，安静极了。

现在不是夏天，也不是冬天，现在是秋天。

天色还早，不是上午，也不是下午，而是中午。

外面的天气很暖和，阳光照在这片大地上，温度是温的，但枫叶楼是冷的。

枫叶楼很冷，因为里面有一个很冷的人，冰冷的孩子。

王默不理解杜十四的话，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希望早点离开这里，最好是杜十四首先离开这里，因为他让人很不舒服。

很显然杜十四此刻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来这里不单单是来感谢你。”

王默笑了笑，他明白。

他发现了，杜十四和杜十三一样，都是一个凭着自己喜好做事的人，杜十四杀了枫叶楼的所有人，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王默看到了他与杜十三不同的地方。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帮我的主人为你传句话。”

王默盯着他，等着他继续。

“关于剑神和剑魔的比约，和这次比约背后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你若是不识好歹”

杜十四没有继续说下去，无尽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杀意下，鬼算子的苍老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陆潇湘强忍着，但她的手握着王默的手，更用力了。

王默不害怕这杀气，他更注重的是另外一件事，“主人？你的主人是谁？”

杜十四冷笑，只回答了一句话，“以你的智慧，你会想到的。”

他又把头望向鬼算子，鬼算子被吓了一跳。

杜十四道：“你的儿子已经让主人救出来了，你若是现在就回去，你就能看见他。”

鬼算子点了点头，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十四看起来像一个孩子，却没有人真的敢把他当孩子看。

鬼算子匆匆地走了，他没有停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孩子。

王默望着鬼算子匆匆的背影，那一刻，他不再是鬼算先生，而是一个深深地担心自己孩儿的一个老人罢了。

杜十四眯着眼睛，望着身影没入地平线的鬼算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似乎再怀念，杜十四不是一个孩子，好似一个历经了沧桑的老者。

王默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紧紧的，是陆潇湘的手。

她的手白嫩，她的手美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女人独有的味道。

杜十四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枫叶楼。

这里，现在只有枫华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枫叶楼。

望着成为平地的枫叶楼，王默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他永远不会再来了。

王默叹了口气，对陆潇湘道：“我们走吧。”

就这样，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枫叶的深处。